二十五日,月光流泻在枕边,今夜无眠,我起身到窗前,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其中有一颗耀眼的星,忽闪忽闪地,好像因重逢团聚的激动而颤抖着身子。
是的,杨绛先生,她回家了。
初读杨绛,缘于《我们仨》。
至今还能想起她走在古驿道上的那相守相离的场面:“我的手撑在树上,我的头枕在手上,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涌,直涌到喉头。我使劲咽住,但是我使的劲儿太大,满腔热泪把胸口挣裂了。”
我的心也跟着颤抖,在古驿道的客栈,杨绛一次次挽留,一次次失去,彷徨无奈地告别身边一个个最亲的人。
当年,二十一岁的清秀女子,在清华大学古月堂结识了钱钟书,遥记当年情景:颉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后来二人相知相恋并结婚,牛津求学,喜得爱女,翻译《堂吉诃德》大获成功……命运似乎十分眷顾杨绛。
哪怕是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杨绛被剃成阴阳头,负责打扫厕所,这些在世人看来痛苦不堪的经历,也在她的笔下变得饶有趣味:“收拾厕所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其一,可以躲避红卫兵的“造反”;其二,可以销毁“会生麻烦的字纸”;其三,可以“享到向所未识的自由”。
如此诙谐幽默的语言,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坚强的女人,她的淡泊与坚韧。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在遭遇了爱女和丈夫先后的变故后,她重新拾起笔,缅怀当初一起走过的困难和快乐。没有跌宕起伏,没有惊天动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就让我相信世界永远有美好存在,这才是真正的大家。我钦佩她对生活的态度,把忍受变为享受,在回忆中品出甜蜜温暖的滋味来。
看到书中照片里的她,同丈夫钱钟书一起阅读女儿从英国寄来的信,她凑在丈夫身旁,两人带着老花镜,苍老的脸上是温馨的笑容。平淡中,微小的幸福让我心生感动。
她写道: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多少年来,用坚强的外壳把自己包裹的女人,终于裂开一个缝隙,流露出柔软与温情。
席慕蓉说:“记忆是一种相会的形式。”杨绛先生完成了女儿的心愿,坚持写完了《我们仨》的回忆录,她守着这份坚持,等待一场千里赴会。
走过百年,从青丝万丈到满头白发,多少欢乐与悲伤,都已经无法扰乱她平静的心灵,这个世界对杨绛来说,是人生的客栈,灵魂从哪来,终究要回到哪去,她说:“我该平和地迎接每一天,准备回家。”有幸,我便看到了一颗耀眼的星,高悬在天幕上,细看,是甜润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