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仔细留意过故乡,即使我在那里度过了许多时光,但这些时光会慢慢变短,从最初的漫长到一日再到几小时,最后汇成了一句极短的问候。
周末不回家吗?忙!我总是这样推脱道。这种推脱更接近真实——我一直随着人流匆匆往前赶,我一直怀着恐慌和疲惫往前赶,我脱去最初的稚嫩往前赶,但在某个瞬间,落在后面的心累了,不愿再赶路,于是便想回家乡看看。
。
启程,在天明时分。
雨后田间的空气格外清新,再加上柔软的风混合着泥土的香润,猛地撞入车内。
远方是绵延不断的青丘,近处是一亩亩方田。远处黛青,近处碧绿,云霭、水影,渗透,融合,而那几只不知从哪块水田飞出的白鹭更增添了这幅山水画的媚态。
青丘依旧,方田相似,改变的似乎只有那小小的村庄。村南的水泽里此起彼伏的蛙叫、虫鸣和蔓生的水藻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粗笨的工厂;村东的空地上建起了一个干净整洁的菜场,两旁的店铺出售各式各样的商品,人们大多愿意在这里买东西,饭后也在这儿走走。
小村虽然变了,但这些变化改变不了最忠诚于它的衰老。越长越高的荒草,碎裂的黛瓦,被苔藓一寸寸染黑的斑驳白墙,一排排被岁月风化的低矮屋舍。乡村老了,我却长大了,不再孩子气地站在门槛上,看到有人来了便把小门一关跑进厨房;不会见到一只小狗便吓得手足无措;不会再站在小巷口对过往的陌生人打招呼、微笑。现在更多的是关注学业和网络,只有在家人不满的催促下,我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事去帮个忙。
饭后,我自愿跟着家人去串巷子,探亲朋。我很难得地把长辈都称呼了一遍。然后静静地坐在矮竹椅上,听身边人拉家常和高兴之时的大笑。风低低地吹进狭长小道,吹起青石板上游子离去与归来时渺远的脚步声,吹起亲人们不舍的深深回首……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在这小小的破败的衰老的村庄里,依然有那么多人选择留下!
心中的伤被家乡衰老中留存的温暖愈合,微暖、微暖,我听见石头风化的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