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从部队回到老家在生产队当牲口倌,看管着几十头老黄牛、黑叫驴和青骡马。爷爷在家就是十里八乡的棒小伙,在部队是英姿飒爽的骑兵,说媒的坐满了炕沿。家里给他撮合了一门亲事,本村一位姑娘,长得像是庄稼地里高粱一样高挑挺拔,说好过完年休假就结婚。没成想,腊月里爷爷接到那姑娘的信,说民连队半夜常去敲她家门。爷爷是个火爆脾气,二话没说,骑上战马,跑了一夜到了姑娘家。咻咻的嘶鸣声惊醒了半个村庄的人,嘎嘎的铁掌马蹄吓尿了民兵连长。不幸的是爷爷违反军纪,被提前发配回家了。看到爷爷卷着铺盖卷趿拉趿拉灰溜溜返乡,没有大红的纸花、没有大喇叭、没有夹道欢迎的人群,那个民兵连长又开始半夜敲门,还明目张胆地坐在炕头上拉闲话。没多久,那个姑娘捎过来话说,结婚的事靠靠再说吧。半年后,那个姑娘没有成了我奶奶,成了民兵连长的老婆。爷爷是虎落平川,没了往日的心胸威风,自然也就绝了这门心思,托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勉强娶了一个长满雀斑的奶奶。驻地部队给村里送了一匹退役的军马。已经现了老态,一身白毛,被人称叫雪里飞,脖子上的鬃毛根根树立,有时抖抖鬃毛,仰天长嘶,那神态像是听见了冲锋号一般精神。爷爷虽然年轻,做事像是老头一样没有了激情,但自从有了雪里飞,里里外外好像变了一个人,为它梳洗,添加黑豆,夜晚也要陪它说说话。雪里飞被关在圈里,变得烦躁无常,挨着它的牲口经常被它踢的远远的。爷爷在一个月夜风高的秋夜,偷偷把雪里飞牵了出来,姥爷翻身跃上,一猛劲跑了一百多里,爷爷回来时已是黎明,额头泛着亮光,雪里飞更是马尾朝天,兴奋异常,前蹄突突刨土,几乎要站立起来。就这样,隔三差五,爷爷就骑着雪里飞驰骋原野,人嘶马鸣,热血沸腾,好像是回到了久别的训练场。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迎接爷爷的是民兵连长和大队长一伙人。爷爷自然没理,扣了半个月工分,做不成了牲口倌,被安排养殖场到喂猪。民兵连长开始训练雪里飞干农活。驾辕拉车时雪里飞把大车轮子拉掉了,耕地跑得快,犁手撵不上,一蹶子撂倒了两个人。民兵连长说,这马要造反,扯起牛皮鞭子一阵狂打,只打的鼻子淌着血,耳朵裂了四五片。民兵连长打累了,又找了几个庄稼把式继续打,只打的雪里飞站立不起来了。爷爷听说了,连忙赶过来,远远地只是搓手跺脚,干着急没办法。突然他想起民兵连长的老婆,找到她让她给说说情说,别打得太狠,雪里飞不是干活的料。民兵连长老婆答应了。还没走到牲口圈,只听见民兵连长围着雪里飞说,不怕治不服你,往死里打。话音没落,雪里飞匍匐起来,飞起一蹄,正中民兵连长的左眼,疼死我了……再看雪里飞,狂奔而去。那是爷爷经常骑马的路,旁边有一条悬崖,雪里飞挺了一会,回望了一眼,猛的冲了下去……雪里飞死了。每家分的一块马肉。民兵连长非要吃马的心肝,他要尝尝战马的滋味。送给姥爷一个马头,爷爷把它埋到地里。后来到悬崖下面捡到,一直保存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