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颗小石子般坚硬的胖大海投进玻璃杯中,加上滚热的水,看着胖大海在热水中翻滚,升腾,坚硬的外壳开始破裂,柔软如云朵般温柔地舒展,片刻之后,玻璃杯中又像是盛开着一朵正艳的墨菊。那灰褐色是能为我驱散灰暗的光亮。
北风起,凉意袭人,坐在办公室中,回想起五年前,我会因为学生的不守信用而怒发冲冠,而如今,即使学生公然对抗,我也能泰然处之,不觉浅笑,给自己的玻璃杯添上开水。暗暗地想起了那句话:内心坚硬了就不会被伤害。抬头瞥见窗外的天空,依旧是南方冬日特有的阴冷、昏暗。拿起语文书,懒懒地走进教室。
这一课讲的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读书时就很喜欢这样的文字,淡淡的语气,浓烈的情感,也喜欢文字背后的那个人,现实有多昏暗,内心却很丰盈。我带着孩子们一遍又一遍地朗诵那极美的桃花源世界,试图探寻陶渊明丰盈的内心。突然喉咙干涩,忍不住地咳嗽起来,端起玻璃杯,猛喝了一口水,想要润润喉咙,可是,呛得太猛,反而咳得更厉害了,全身都跟着肺管一起震动。我只得做了一个手势,让学生自己读书。
第二天,依旧昏暗的早晨,我围上了厚厚的围巾,走进办公室,却在不经意间瞥见桌上一包花茶,拿起一看竟是胖大海,下面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有一行不怎么美观却极工整的字:“老师,我们喜欢你甜甜的读书声。”是他!那个最小,最调皮的男孩,智。
我坚硬的内心竟在此刻颤抖了一下。曾经,当我知道有的孩子没有吃早饭,熬到第三节课已经是饥肠辘辘时,我拿着饼干的手刚伸出去却又缩回来了,因为担心孩子们哪儿不舒服后,家长会责难到那块饼干上。曾经,孩子们做错事时,我怒火冲天,也只是反复地讲一些规章制度,因为担心流露情感时,哪一句话没讲好就会被孩子认为是侮辱学生人格。但是手中的这包胖大海,这一行字,却足以冲开我内心的坚硬外壳,让它如云朵般温柔地舒展,如墨菊般肆意地开放。
拿下围在脖子上的厚厚的围巾,瞥见天空,觉得灰色真好,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