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女子家学什么艺,家里不够你吃,还是不够你穿,守得你的妇道是了,免得人家笑话。”“爹,您老精明多半辈子,这事儿怎还这般的迂……”崔老板对于子女从艺向来直言拒绝:“供你们念书,是教你们有出息,别再像你爹这样,这京城的杂耍坛哪那么容易混?免不了同行争斗。这圈儿里没有点儿过硬的本事,处不来……” 崔老板本是玉器行人,闲余是个鼓书票友,幸得张云舫爱其才,劝其改业学唱大鼓。那时滑稽大鼓并无名气,崔便婉欲辞拒,云舫不忍断弃贤才,“你尽可以先从着玉器行的职,闲时有兴便与我学艺。”话至如此,崔再难辞,遂从学艺。当时杂耍坛算个下九流,便取艺名贱作“”。云舫更将平生改良大鼓倾囊相授,比至首演,在台上从容自若,在京名声大噪,场场爆满。虽无名师引路半道出家,却从不攀援,才华出众压得了群芳,就数被说三道四、排挤刁难。这一日在前门外演出时,便遭同行责难阻止,又有琴手调律不定,尴在台上,实难应付。却说从着歪调“或挤眉弄眼,或歪嘴敲头,或音调骤起人随蹦,或弦率骤急口随催……”,尽着滑稽,耍在台上,槌跟鼓响,声随和动,顺应自如,直逼得琴手自知不若忙忙收敛。如此却得受京韵名家白云鹏赏介,拜从白之师史振林,解了“无师之疾”,止再无人敢与闲话;观众在习惯了向来一板一眼的演出,反倒对这滑稽像别出一格,出的丑全赢来了人的叫好声,滑稽大鼓从此更在人们心中立下根了。常常感谢琴手这些突如其来的“捉弄”,自此就立下了规矩“这滑稽鼓不同得其他,日后演出再不要规矩的弦调,只随着你那琴弦和去便是。”于是随调滑稽鼓,便成为了他一生的“独门绝学”。确正是这般的不断“磨合”、“默契合作”,衍生出了滑稽大鼓众多的表演形式,激发了滑稽大鼓表演的真谛。 成名后,云舫又传了几个徒弟成一个“菜园派”便作古去了,他是多么希望把这门艺传下去!游走于京津沪广,名誉中华民国。银元自当也是大把,据说一场能有三十块洋元,而拿回家里却只剩下十几块。“老头子,你那洋钱都花什地去了?”“够你吃穿不?够,那就别管那么多事,只告诉你不是去干什瞎事情。”旁人也不好再问了。 老北京南城的天桥儿,那年头是杂耍坛的主战场,也是最常演出的地方。以崔老板的身价,虽比不得京剧“四大名旦”,在鼓书行里也算的个头目。自可以专个剧场园子,混在上层社会,拿些轻松银两,洋元定是少不得的。他却是“朝九晚五”,日日只当是“工作日”,自北城乘车到南城去,与一群莽汉为伍,到头来手里尽是些散岁的银币,寻不得一枚“大头”。却也不知道他去家那么远,图个啥?后来,他又立下一个规矩“没人听的就不唱”。怎个意思?一次“蓓开”请给他录唱片,他什也不谈先提:“录片子可以,要边有人听边录。”“这自当容易,叫公司的都来听您老。”“哎~,你既请我来录片子,我自只当拿我的一份酬,你既又拿片子卖钱,便就请你先请南城的贫汉来免费消遣一趟吧。那票钱自可以从我的份钱里扣……”“崔老板大义,自当遵命,您放心,您的份钱一分也少不了。” 收了不少徒弟,他总是来者不拒。大多都是穷人家送来的,为的是管吃管住快挣钱银。有的几年了也学不出个什,有的学出来上了台,比不过师傅师叔总被人压制着,心气儿也就消了。日寇肆虐中华后人心惶惶,杂耍坛演绎的越来越少,也就都把娃子领回去了。这门艺也就只靠着“菜园派”的师兄弟撑着,而却日益老去了。他始终还惦记着这门艺!乱世之中,苍颜白发的年纪,却愈发频繁的登台了。他再唱不出什寓典名著,只一出《劝国民》成了不可缺的曲目,一直到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场演出。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他终于按耐不住,要儿子退学,从他学艺。他口传心授,将这辈子所有的唱片交到儿子手中,“这门艺断不得”。当周崔氏要与弟弟同学技艺,便遭到父亲无奈的呵斥。不久,老了,倒了。在他的灵堂前扬起了两条十丈长的白幡,大小花圈楹联更不计其数,哭声不绝“善人呀”“恩人啊”“贤君呐”,灵前多跪的是穷苦百姓和仕府贤达,同行的来的就少了…… “集腋成裘即为国民就应负责任,万别说一杯水难救车薪。到后来我国强强邻亲近,胜似做亡国奴侍奉外人……”老周听到这“无板无眼”的唱段,不知怎的热泪盈眶,激动而又无奈。他私下里讲:“这正是我外祖生前所唱,七十多年了,他的愿现在了了呀……只是这门鼓书却少有人知,更少有人会了……”这正是:京韵丛生菜园派,德馨绝艺鼓韵嘉。高祖滑稽铎醒世,名声贱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