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牛乳般的月光,我盯着他的长睫毛出神。儿子虽然不高,但我每次都得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和他那副反着光的蓝框眼镜。儿子睡觉是不打鼾的,却爱翻身,为此经常着凉。我把被子掖好,捡起掉在地上的毛衣,盖在被子上。我翻看了一下他的作业,看不懂,又按原来的样子一本一本分科叠好。我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儿子。儿子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爱哭的小孩子了。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鼻头一皱,眉毛也跟着一皱,原本平躺着,现在翻身面向我这一边。我忙起身,把窗帘拉上,只留一道缝隙,月光从缝隙里渗进来,足以让我看清儿子的脸。儿子竟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摘下了眼镜的他,颧骨有些高起,眼窝有些下陷。天哪,他的眼袋怎么那么深?床上躺着的儿子,长得已经很像成年人了,但睡觉却还像小孩子一样,把身子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鼻子以上。我把手伸到他脸上,却又缩回来,生怕吵醒他。我俯下身,在他的额上像信徒亲吻活佛那样留下一个轻吻。“晚安,儿子。祝好梦”我在心里默念着,退了出去,把门轻掩上。
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像有一个人坐在我床边上,又不见了。我隐约觉得自己翻了一个身,突然觉得光线暗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东西碰了一下我的脸,随后是很轻的关门声。
我想起《基督山伯爵》中检察官的女儿瓦朗蒂娜每晚都会看见幽灵的桥段,越发觉得自己的遭遇和她有几分相似。好了,不去想它,回学校还要考试呢。我更愿意相信它是一个梦,因为我想不出谁是那个幽灵。
每次我从学校回家睡,都会做这同一个梦。我不敢再想那么多的下一次。只知道这一次,我跟儿子要分了;只知道这几天,儿子不在我身边了;只知道这几天晚上,我要失眠了......我慢慢往回走嘴里喃喃有声
三
钟刚敲过十二下,我数着时钟的滴答。
为什么还放心不下他?
披衣而起,走到儿子卧室。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床发愣了好一会,才猛地想起:儿子上大学去了。
摩挲着儿子睡过的枕头,我想,儿子现在也该睡了吧。我的脑海里又跳出了那个小伙子的样子。记忆中的他永远是那么小,还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子,还是那个攥紧我的手生怕我把他丢下的小孩子,还是那个能陪在我身边的小孩子......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个人走到我床前,帮我盖被子。我脱口而出:“妈!”翻身起来,头却先撞到了床板。定睛一看,我床前只有一抹月色。
原来只是个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