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相逢,驿路策马,长亭短憩,一回眸,一驻足,那人便深入眼中。一厢情愿,有始无终,错付情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路不知所始,难转于心也。红尘之路,易入难回。(一) 古刹寻清净
青山古刹,檀香袅袅,好不清净。我拜于佛前:“佛,红尘皆为利来,我虽身处其间,心却死寂,不为情欲钱财所惑。空有琴音,却叹无聆听通意者,但求佛能度我。”佛曰:“‘其有情其身必有碍。’汝尚未入得红尘深处。是否为情欲所惑,又是否超然,佛不知、人不知、唯有心知,佛不度人人自度。痴儿,汝尘缘未了,需往红尘经历一番。切记,勿迷于情,勿忘初心。”“湄樨受教”,走出大殿,一缕阳光倾下,风吹过暗香朦胧。唯在此处,我方能觅一清静,忘却自己本是烟柳巷,月央楼一歌妓。可此处,终也不是我沈湄樨之归宿,罢!(二) 曲中觅知音
月影婆娑,水光粼粼,于烟柳巷夜比日来得好。可这繁华依旧与我无关,弥留烟柳之地能有多少长情郎?经年漂浮红尘中,既不为情爱所累,到不必为谁而容。我身着一袭素裙,青丝用桃花翠玉簪簪起,稍饰粉黛,却已清丽冷艳。坐于庭央,撩拨琴弦,哀婉悠扬,人尽醉于此,然多平庸之辈,只知听曲,却不明曲中意、弹者心。
“琴声婉转,似曲径通幽之境。妙哉妙哉!不知在下可否为姑娘之知音?”说罢,只闻,悠悠笛音,舒缓有度,直抵人心,竟将弦中哀婉之情转为豪放之感。使得曲径豁而为大道,顿觉心窍通透。我不禁拾首,只见他一袭白衣,立于庭中,衣袂如风,剑眉英挺,不经意对上那双乌黑深邃明亮而脉脉含情的双眸。脸上瞬间腾起一片红霞,一时心头悸动,他回以一明朗微笑。曲罢,台下一片寂静,皆为之沉醉。(三) 相许诺余生
他翩翩而来赞道“早听闻湄樨姑娘琴艺高超,今日有幸与姑娘管弦相合,甚是荣幸!”我起身施礼道“公子谬赞了,公子之笛音更是深入我心。”语出顿感语气轻挑,双颊霎升红晕,低额暗惊平日不愿与来客多语,今日竟如此。他不禁嗤笑“姑娘多礼了,叫我承弈便好,姑娘如此娇羞可人,琴艺超然,屈于此处,甚是可惜,他日赚得钱财定于姑娘赎身。”“赎身”二字常有男子对我提起,我也仅当是戏言,过耳即忘。而他,却以一言之诺,换我身心皆醉。
世人皆笑他傻,他却泯然释之,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隐于山间水榭,日日管弦相和,携手共赴余生路。”我终沦陷。清晨他为我描眉,我为他沏一壶清茶;他伴月夜读,我为他研墨,抚琴静心,烫酒暖身。日子平淡,却也充满乐趣。(四) 君心终难收
春风陌上,杨柳拂水,桃花夹径,漫天飞花。他饮尽一樽我亲酿的桃花酿,轻抚我的脸颊,用手指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痕说:“湄儿,待我高中定娶你为妻”。他俯下身来,于我唇瓣之上烙下深情一吻,转身离去。望着他渐远的背影,我落下了泪两行,轻启红唇低喃着:“承弈,湄儿等着你”。他入京参加殿试,我便采得桃花,酿得桃花酿,独守家中待他归来。到了约定之期,我着一袭暗花红纱施以浓妆,却等来他高中状元娶得丞相之女的消息。我起初不信,但当我看见他携新欢之手,谈笑风生,入得府邸,我信了,心已千疮百孔。我两行清泪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神色几分冰冻,未若当初,护我于身后。他眼中的柔情千种,却再也不属于我。那个她问起我时,他只冷冷的看我一眼轻蔑地说:“烟花之地弹曲之人罢了。”转而轻柔的对身边的佳人说:“娘子不必挂心,我们回府吧!”他揽起她的腰肢极尽暧昧,深深刺痛了我。她目透鄙夷遣人将我赶走。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一路跌撞着逃回小屋。“娘子”她终没等到这个称呼。(五) 心死断红尘
我不愿再为他所牵绊,我要的他给了,他要的我便成全他,从此两不相欠。我取出桃花酿一一饮尽,想必承弈此后琼浆玉露,不在贪恋我这浊酒了吧!是我,一厢情愿,错付情衷。我坐于铜镜之前,望镜中那浓妆粉饰之人,不禁想起佛的那席话,勿忘初心。是呀,初心,我怕是早已在红尘情爱中失了吧!
褪去华裳,卸去妆容,轻抚那把桐木琴,弹唱到:“芳菲零落已断肠,春泥掩却梦魂殇,来生乞得桃园住,觅得清净无明处。”歌声依旧婉转,奈何徒添一丝幽怨与冷决。曲终弦断,惊起心中一番波澜,罢!已无知音之人,亦无以情弹琴之人,要这琴有何用。是否情字写来都空洞,需一笔一划斟酌着奉送。红尘之路踏入竟是这般滋味,终是我贪恋了温存,呵。(六) 香魂归佛下
自此古刹之中便多了一参悟之人。佛曰:“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处世若梦,何芳其生?起灭由心 何劳其死?月有盈亏,花有开落,悠悠过往,红尘皆做虚妄。”我叹:“红颜终化白骨,呵。曲终弦断,断那三千痴缠;坠花湮,湮灭一朝风涟。”“愿耒世不见,不念。”红颜殒,花无色。
佛曰:“世人皆为情所累,为爱所迷,汝终陷于此,南无阿弥陀佛,早登极乐。”
迷于红尘情路,当雾岚散去,阳光匝地,风烟俱净,梦醒时分,只孤身站于路口。梦醒跌落,粉身碎骨,了无影踪。都笑歌妓无情,又岂知男子多薄情。一厢情愿,有始无终,错付情衷。
倾付,呵,轻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