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要掩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即是天堂,但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太重而走不动。
——仓央嘉措
秦时雪,唐时月,携着檀香焚尽后的无言眷恋的风,在明净的天宇潺潺流淌千年的云,雪域高原的尘世,澄净犹如步步莲花的天堂。猎猎作响的经幡,在沉香缭绕的庙宇上空摇曳成凡尘的五彩,宛然绽放一个自由的梦境。
我静立庙宇门前,看熙攘的面目如蝶,闻香而来,振翅而去,谁也来不及指责谁,身在天堂,下一秒,依旧要奔赴远方。
这里是青海,塔尔寺,没有布达拉千年沐浴的香屑金粉与虔诚的吟咏灵魂,多了一个澄澈如心海的湖泊,照见云里天,天上雁,雁后如雪的月光与面影。
飘零亦久,纳木错呼啸而来的山风将我点化,沉默木讷的转经筒书刻着盘曲交错如根茎纵横的心愿,是时光苍老的指节,萦绕着千古信仰,怀古流觞。烟火缭绕,把繁华焚成灰烬,把时光炼成永恒。如如月星辰的尊严,雪月风花的潇洒。我等待着红尘悲苦的人流间,有谁微微上翘的嘴角,把普度心灵的偈语带给世人。
千年一叹,承载了这样的朝圣者的所有念想。红尘淡去背景,我的目光凝视着这位朝圣者举手投足间空灵的歌。
匍匐,双手直身向前,五体投地趴下,暗黑的藏袍掺杂着雪白,仿佛夜空中几点明澈的白雪与星辰。头发散落成自由的帷幕,染成泛白的流苏,是他在月下行走的印记。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如古铜雕刻,岁月的褶皱间泛着冷冷的幽光。深凹的双眼,干裂而时刻嗫嚅着温柔如云的经文的双唇,烟火熏染的手指转着经筒。
他用双手画一个终点,每天的终点亦是明天的起点。匍匐,起身,再匍匐,再起身,周而复始,不悲不喜。我放慢脚步,以求跟上他心灵的步伐。饱经风霜的面庞,为何有婴儿般纯净的瞳仁,如撒哈拉深夜的月色,却没有撩人的寒。浓云飞舞,扰乱我凝眸的视线,而他的衣角翻飞,仿佛高原上春归时的白雪。
这样的行路,只是在寻求内心的声音。几千年,这群朝圣者用匍匐的姿态踽踽独行,朝觐他们的真神。他们不知道,当他们俯下身贴近灵魂,这条虔诚的朝圣路,便已经处处是天堂口。身临其境,你随手一抓,便是纯粹的诗情画意,没有半点烟火气息。我怕这样的纯净会被冷漠侵蚀,然而那永不可能。
来自唐古拉山口的风吹拂过漫天白雪,吹红了我们的眼睛。朝圣者独行的身影愈行愈远,终至目光不能触及之处。天堂一梦,我们都是过客,终要回归凡尘。
感谢藏地的星星将我这愚人点化,我在灵魂的庙宇中祈祷,仅愿做一个繁华落幕后仍能单纯地匍匐向前的人。走向云天,回归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