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剪一段时光,在小树林里揉成线,揉成旧色。 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撑一把透明小伞,一律的洞庭湖水色。在街头踟蹰,看车水马龙,往来不息的人群。倚着栏杆,换一刻停留,看纷乱杂错的剪影。 寸土寸金,璀璨辉煌的高楼,明晃晃的金漆大字……华灯初上,城市里夜夜笙歌尽欢颜,一地的浮华。街边,小贩不停叫卖,促销,跳价甩卖……循环不止。一群群午夜里忘情的狂欢者,落花时节,黄叶纷扬,溢香的香樟树下,女学生欢乐地把玩从夜市上淘到的小玩意儿。整夜整个世界的喧嚣,与我无关,半对影子,一个人。我喜欢坐在天桥上,黑色的风吹过头发,沉默进月色。我想,不会再有人记得那时曾经快乐的小山村了。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村,村里有位老人家,他正给孩子们讲故事。慢慢地,孩子长大了,老人日渐衰老。时间如梭,不停在这层幕布上滑过。老人捧着木制的破旧的匣子在老旧的藤椅上摇晃,任凭时间流走,品味渐忆渐老的滋味。他弓着身子送走一批批年轻人,他们有的要去打工,有的想好好追逐自己的梦,但都不再留在小山村里。老人讲故事的画面安静地定格,于是永远变成一寸光阴的缩影。 眼下光影正好,我一定会赚大钱的! 最后一个人走时,他说,我一定会回来的。老人抓着年轻人的手,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一句话。头上日光朦胧,苍白浸染了他的声音,褪成无声的喑语。疲惫了咽喉,终在时光中消磨。站在村口,郑重地道了声再见,这一走,或许没有回头。月下的光不停拉长弯曲甚至变形了影子,一座大山剩余下一位老人。 又是下雨的天气,烟雨朦胧,青石板的湿气升起。老人的关节病发作了,可已没有人在他身旁了。缝隙边的小草,漫步一春、一夏、一秋,像老人一样独自坚守。直至这冬天,仿佛还在执意某个角落,安定一个归属,非要等到霜雪满天,才肯凋落。老人,始终守着这寸浅浅的乡土。依着窗儿,静听雨声,雨冷冷,风嗖嗖,一滴雨锁住的陈年过往,那些美好,一瞬间,远了…… 远走的年轻人,或许已渐渐淡去老人的容颜,老人的声音。辗转十年,二十年,却是乡音无改鬃毛已衰,儿童相见——或许没有那儿童,也再没有那老人了。老人的背影如同云烟般,渐渐弥散。小山村里曾送进过一封信,那是跨越千山万水送到老人手里的唯一的想念。会呼吸的风,风移影动。我伞也不打地走在人群中,很是悲壮。雨未央,风依旧;曲未终,人已散。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村,村里有位老人……(洪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