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痴在那里。 不敢伸出指尖触碰,生怕惊碎那一簇凝在掌心的烟花。又或者,是时光逶迤的最后留白,以那样恬好无争的姿态。 它果真如绽在最高点的焰火,少见的白色长茎一丝一缕地向四面八方盛放,恍惚看去会以为是莲座——无根,无挺拔的主干,亦无木质的旁逸斜出的繁枝与叶,当真是有佛性的清静出尘呢,那样不怯却也不争地把美好层层漾开。许是光影错落,有浓郁而清冽的银白光华在素色细小苞片上流转,一如新月沉影,在春水里宕出如霞姿态。 主人的话仍在絮絮萦绕:“这是空气凤梨,简称空凤,地球上唯一完全生于空气中的植物呢。耐低温,耐干旱,也不滋生蚊虫,样子虽难比兰菊之品,却也宜室宜家,养得很值。” 于是我便再度凝眸于掌心的清朗植株。空凤,其实这是个很好听的译名。有凤来仪,它必是哪对凤与凰眸光缱绻处的最深凝华,才会有这样清婉澹远的出尘气韵。这样心念一动,方才觉出鼻尖不知何时已蕴开清苦微冷,若匀出半开山花的晨岚的许些幽香,那样浅淡到几近素净的香气,是银白软枝上浅白紧挨的花簇之外,任何一种丰腴鲜亮的花盘都不会有的。 不舍得把它放回到丝篮中时,心头几乎要瞻仰了。这样的唯美,是只该盛放在瑶池蓬莱的存在啊——也唯有不染浮尘的流云与不沾烟火的山岚,才不会浊了那些个修长的银叶吧。 然而待得查出它的籍贯后,所有的如梦幻想都碾碎殆尽——饶是那一张张图, 一段段文字看得分明,仍是不肯相信,它们会开在美洲大片大片荒无人烟、风沙漫天的荒漠中,与或许几个季度都难有一辆车驶过的公路旁几乎废弃的电线杆上。 百度的解释理性而精准地击打在心上:正是因为这些无休止的沙暴与几乎可以忽略的降水,让它一步步拥有了耐旱耐风耐阳耐热而又耐寒的生命力。 我知道,很多人会说,是逆境教会了空凤的坚强。 然而我却好奇,逆境中的植物何其之多,如刺槐、如仙人掌,甚至白杨,这些低谷中的钢铁战士们为何再无一个似空凤一般舍去根系? 或许,坚强之外,空凤们学会的,还有——放! 放,放弃留不住的,如宽大茂盛的叶片与饱满鲜艳的花盘,戛然终将如掌上的沙一般流逝,又何必苦苦留恋。 放,放开不必留的,如繁密虬结的根系与缚住梦想的泥土,既然有更好的方式代替,又何必费尽思量?有时候,我们真的该放下些什么,才能像空凤一样,长出别样的花开夭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