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灰石的大道,踏着满地的白霜款款而行:冬晨的薄雾缓缓散开,故园的轮廓渐渐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细细地端详,看见飞檐斗拱,土墙木窗……忽然觉察到脚下硌得生疼,我停下脚步稍稍休息。不远处有一个老农披蓑戴笠,高高地绾起裤管在田里插秧。 我在田埂上坐了下来,拨弄着一棵狗尾巴草,一只田园犬从我身边飞奔而过,消失在远处的薄雾中……看着老农种了一会儿地,雾淡了些,我又站起身向前走去。突然,眼前一个矮矮的小男孩向前飞奔。细细看去,那孩子手中拿着一个线轮,顺着线轮往后再往后看, 一个高大的男人举着一只风筝,紧跟在后面跑着,嘴里不停地鼓励着男孩:“快点再快点!拉!收线……“风筝呼啦一下蹿上了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突然,男孩一松懈,风筝一头栽了下来,“啪嗒”一声脆响。我循声看去,一只黄黄的狗头从草丛中冒出来那风筝恰好敲在它的头上,它吃痛叫了一声,瞟了我一眼,撒腿跑了开去……那男孩跑得有些许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田埂上,却是满脸堆着笑,脱了鞋用手对脚扇着风……不一会儿又跳将起来抓着线轮跃跃欲试,这回就顺利多了。因着有顺风袭来,不仅很快将风筝带上了天空,还吹散了雾气。风筝越飞越高,渐渐地只有盘子大小,男孩似乎紧张起来,啵的一下绳断了,男孩追了出去,尽力地想要抓住那线绳,然而风筝飞远了,飞高了。粼粼的水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只得站在水田边目送那风筝远去。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远近近的人家陆陆续续升起了袅娜的炊烟,孩子们也一个个在家门前的石子路上跑起来,各色各样的风筝开始飘满了天空。一辆臭气四散的猪车从我和男孩身边疾驰而过,消失在转角那幢矮矮的老土房背后。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猪叫,不知是惊动了哪家的狗狂吠起来,接着附近有一两家的狗随声应和,不一会儿全村的狗都此起彼伏地吠了起来……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往脚下一看一只粉嫩肥硕的鸡头,探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咯咯咯”一声长鸣跑了开去。我弯下腰捡起那滚圆的蛋,正待感受上面余存的温度,耳边却传来一声刺耳的闹铃声,画面模糊,像晕开的水彩,我烦躁地拍下按钮,不舍地睁开眼睛。清晨的一缕阳光闯入我眼帘我望向素帘半启的窗口:外面洋式的小宅林立,树荫婆娑依旧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细细地思索,才明白刚才是梦到了儿时,比之如今总觉得岁月悠悠,光阴的刻刀雕出一副崭新的画卷,然而在这巨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变成细索的木屑,吱吱的曲,被岁月的风带走,最后消散在过往的烟云中…… 我想我们应当停下急速前行的脚步回望过去,体察故园的感受。我在故园生活了18年,十八年的岁月很长也很短。我不曾离开过,所以我知道她变了。那变化席卷了她的每一寸肌肤,直至渗透她的心。这十八年,也许更长的岁月,脚下的路从坑坑洼洼的泥路变成了硌脚的石子路,又变成了平坦冷漠的水泥路;路两边的树随着一岁岁地枯荣,叶子愈发得少起来;不再有猪鸣,不再有随地下蛋的母鸡,不再有会用眼神与人交流的家犬;农人依旧,只是脸上多了些皱纹,只是不再光脚披蓑,一寸寸地插值禾苗,而是开着“铁牛”开沟挖壑;那处土房已是只剩了几块残垣;而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楼,外墙砌着工整的瓷片;没了飞檐斗拱草土石墙,造起围墙隔绝了世间。正上最古老的,小时常去的老庙亦被翻新,依旧是这些人去参拜,但终究少了些韵味,人是而物已非…… 记忆无法再重演,故园已变了太多,曾经的人他们或长大或老去,天空没有了风筝与炊烟伴舞,只有重重电网困住了孤霞残落,我在想是否我们已无法“重回乡音无改鬓毛催”的过往无法从物,从景上是别故乡,当这悲的老人逝去,我们是佛就彻底成了失根的浮萍,没有故园,没有真实的童年,只有虚浮、无从证实的梦境?走出家门坐上车,周围恰有又了雾,我望向车窗外,故园渐渐隐去了身型,不见了风华,,渐行渐远,不复曾经,曾经熟悉的轮廓已然不再。耳畔回响着故园的殇曲,我再次回望故园,希望能在重游曾经的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