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末,整理房间,从书架高处偶得一个漂亮的铁匣子。匣子尚新,上头绘着艳丽的西洋美人,只是匣面上有厚厚的灰尘,差点掩没了美人秀丽的面庞。 打开盖子,空气中多了一丝淡淡的甜味——大约是装过糖果一类的甜食罢。匣子里,没几样物件,最显眼的却是一张破旧的相片。这是一张不完美的毕业照:队伍参差不齐,不是衣服没整理便是头发凌乱,只是一律的稚嫩。 (二) 人却大抵都忘了。或许,人们总需要以健忘来抵抗生活吧。 但总归,还是知晓几个的。这一个娃娃脸、矮个子的小男生,是给我印象最深的。他朝着镜头甜甜地微笑着,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只有这样才与他如此温良的个性相适宜。 听闻他已经上了很好的高中,也算“成功”了一大步了。几天前曾遇见他,从前熟悉的模样竟不复,而是一张爬满“麻木”的脸,那么苍凉,那么陌生。“是什么,让你变了模样?”无礼而突兀地话在喉间打转,最终还是咽回了肚中,自然没答案。冰冷的面庞与眼前旧相中微笑着的男孩重叠、分开,重叠,又分开。 “是什么,让你变了模样?”终于在无人时问出,只是同样没有答案。 (三) 站在我身旁的是那时的好友,满怀天真好奇的女孩。原本约定要做出酷酷的表情,只是在镜头前慌了神。最后,只有无措又呆滞的表情被定格在相片里。 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无数次的互相承诺,要长存于对方的生命之中,但现在却不能向你问候一句,你还好吗?只因你已不见好久。你会怀念吗,那个时候的我们?我很想念那个时候一直等待我的那个女孩,相念被冻得红通通的小鼻子,想念一起“寻荒”的小径,想念那棵大槐树。槐树下还是有孩子们不知忧愁的欢笑,还是有孩子在它的身上玩耍,攀附。 伸手缓缓抚上相片,就像从前在槐树前伸手抚上槐树一般,手心的掌纹与树干粗糙的线路绞缠,恍惚着,时光似水,柔情蜜意尽付这一江的春水中。倘若你还记得我,不曾忘记那个时候的我们,我亦感激上苍令你美好如初,岁月如故。 (四) 前几日,回家途中遇见了杨老师。他是个极和善、受人爱戴的年轻老师。仿佛被时光相机的快门按下了停止键,他停留在我们毕业那年。相片里,老师温和的微笑着,眼中却透露出微弱的迷茫的神色。 他缓缓地向我走来,脸上依旧还是熟悉的微笑。小心翼翼地低下头,我不敢上前问好,有种“怕是故人来”的意味。老师大概早已忘记了那个胆小内向,一直被他鼓励劝慰的学生了吧?事实上,我亦改变太多。 “老师,好!” 老师好像很诧异,也很迷茫,仿佛在搜寻关于我的记忆,终究露出了微笑,说“你好”,便走了 回望,任凭他的背影淹没在人海之中,有一丝其名的惆怅,也任凭那一丝惆怅将我淹没。 (五) 最后,全部的琐碎,全部的片断,都被牢牢地定格在手中的相片之中,定格在记忆之中。猛然想起,从前操场边上攀生的爬山虎,那是何等的纠缠而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