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大禹治水时,凿龙门,开砥柱,在黄河中游这一段形成了"人门"、"鬼门"、"神门"三道峡谷,三门峡即由此得名。-----引序 五一长假,和爸妈去了趟河南三门峡。参观的人稀疏,我也总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才不过半个时辰,便想着驱车回家。 稍作商量,我们一家人准备动身回去。“只可惜了这微风不燥的好天气。”我暗想。 可还未走到停车厂,便见一四面下凹的小盆地似的地方,“盆地”中心是一央湖泊,小小的,黯淡的蓝色。土坡上长着许多杂草,还坠着些并不明艳的野花。此时天空中时不时飞过极细长的鸟,宛若信笔涂鸦的诗意。或许是天时地利吧,我一下子爱上了这片别致的小天地。我坐在土坡上,仰着身子向下挪到坡底,撩了一捧湖水。四下无人,静极了。 我沿着湖边走,任湖水打湿我的鞋。走到一处,忽觉背后有凉风侵袭,我惊诧,这背后是土坡,哪来的风呢?正想着,却早已转过身拨开面前足有一人高的杂草----这竟有个洞口!只见洞口极窄,隔些距离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要进去看看。 从来不爱冒险的我奇怪地萌生了这个念头。 宿命感。 我勉强挤进洞口。里面无声无味,无蝉虫蛇蚁,一尘不沾。本以为还要走上段距离,谁知竟才走了二三十步,便至一境界开阔处。此时不禁被这神秘的幌子逗得一乐。能看出这里原也是一片葱郁的树林,现在只剩几棵残树,零星地挂着几片叶子。但唯有一棵格外盛大,树干足有一合抱粗,枝叶繁茂,且承四季光景。我走上前去,只见树干上用朱丹携了两行字,其曰“滚滚红尘梦归处,空向人间走一回。”再仔细看,这树两边竟不知何时岔开了两条路,路的两边各立一块大石,左边刻着“念旧”其下篆着小字“一路欢笑,一路郁郁,一路辜负,一路失去。”右刻“知往”,其下“一路踌躇,一路失意,一路彷徨,一路无疾。”我走上了左边的路。 刚行几步,觉得季节骤变,有些初春二三月的凉意。枝头上洋洋洒洒的绿梅,无故给我一种失去的感觉。我儿时最爱绿梅。再向前走,竟遇见一个女娃娃。她约摸三四岁的模样,扎着满头的羊角辫,小小的四肢像刚萌芽的嫩叶。她手里攥着三个狗尾草,在头上打了个结,她正笨拙地一节一节地把它们辫成麻花辫。阳光那么温柔的落在她的睫毛上,落在她认真做事时习惯撅起的小嘴上。我看她看的出了神,沉溺于她的清澈和专注。忽地,她仰起脸,嘴角溢着阳光,含糊地喊道“奶奶!我好了我好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小辫子”在闪着光,她笑着一颠一颠地跑远了。 见她身影逐渐隐没,我也再次启程。又走了一会儿,天气又转至暮春,彻底回过神来,已身至荼蘼花海。说来也巧,小学时,我是全班唯一知道荼蘼的人。因为那时无意看见了苏轼的一首诗:“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小小年纪却也学会了伤感,知得两分寂寞为何物。“你们,你们等等我!”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我转过身,看见了一个女孩,八九岁的年纪,模样竟有些像刚才的女童。她呆呆得望着前面,眼神充满了失望和埋怨,我仿佛能听到她内心的声音。这样普通的女孩,略显暗黄的皮肤,消瘦的身板,没有光泽的头发,还有扭捏地时刻在意着别人目光的神情。她是个好孩子,严格地遵守着老师的每一句话,从不和同学起矛盾,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对她来说生活犹如战场,犯了错就是万劫不复。可就是这样,还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的自尊那么强大又那么脆弱。她心中燃着火焰,但她不想永远只是在角落里散着烟。我觉得她可怜,想上前安慰,她却已经走远。 心中有些沉重,却是莫名的自怜?不知不觉地向前走着。太阳放肆起来,像个叛逆的孩子,恼得我心烦意乱。这是盛夏的光景了。只有路边火红的蔷薇还是那么无畏。遥望见路的尽头,天低极了,彩云仿佛都坠落凡间。等到“彩云”飘近些,才看清那是一群衣着鲜艳的少男少女。她们中间拥簇着一个女孩格外出挑,豆蔻年华,火红的裙子,高挑的身材,明艳的脸蛋。神采那么飞扬那么盎然。她知道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她,她不怕失去,她知道永远都有更好的等着她。她大笑着,却也挡不住戾气与野心。她最爱毛泽东一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她不甘于只做人才,她要做个风流人物。这个年纪真是让人又爱又恨阿,我也曾这么痴迷于大红色,心动于她的这份张扬和倾城。 我有些乏了,许是被这烈日晒的蔫了。强打精神继续前行,好在七月流火,又有些早秋的意味了。“再见到人,一定要打听打听归路。”正想着,就见前方来了个女子,十七八岁,与我同龄的样子。手里拿了一本张爱玲的散文集。我赶忙走上前搭讪,可近前还未开口,心里着实一惊:她像极了前面的每一个人,尤其是眼睛。她头发在后面一拢,米白色的上衣,眉目清秀,只是黑眼圈有些重。眼中半掩着锋芒,神态孤傲而坚定。她见了我,兀得一笑,“从前总爱张爱玲的小说,锋芒毕露的,现在爱看她的散文多些,世俗中的虚无,才是她真正地样子。”她这话像从我心底说出来的。她又道“这条路马上到头了,这里便是你的梦归处了。”我有些不知所云,刚要细问原由,她已消失。我只得向前走,刚走两步,眼前突然一黑,又逐渐散出光来,等到我再次看清---竟回到了进洞的地方。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大梦初醒。 任我再去寻找,也再也找不到那洞口。我想到爸妈一定着急地找了我很久,便跟他们道歉,他们只是说我玩过头了,说我未曾“消失”过啊。 我们踏上了归途,车上放着《昨日重现》,我恍恍惚惚的睡着了。梦里梦见了那片残林,梦见落了一片树叶,我却再也无法回去,再也无法重走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