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生灵生下来就有一条坦荡的路可走,可有些生灵却拼死也找不到。 黑绵羊它妈是只白绵羊,生它的时候费了不少劲,其实还不如不生。 牧民都顶不喜欢黑羊,毛色差,性格怪,根本无利可图。杀之又可惜,就放任在羊群里养着,来来回回都嫌那黑炭一样的颜色碍眼。 绵羊的性格温顺,却也不会接纳异类。每只白羊都对黑羊避而远之。 黑羊每天跟它们一起生活,吃一样的草,走一样的山坡草地,但其实是无路可走的。 黑羊的性格从众所周知的孤僻沉默,变成众所周知的暴戾乖张。它横冲直撞地、凶狠地过日子,抢食、斗殴,从此变成一只坏羊。 牧民于是把它提前送去了屠宰场。羊群的日子自此重新变得安宁。 然后白羊知晓了,黑羊都不是好东西。它们的恶劣与它们丑陋的毛色一样与生俱来,应该受到驱逐和打压。 可悲的黑绵羊哦。它们被人厌弃,后来成为英文中的一个常用词,其引申义为“败家子、害群之马”。天然的悲剧。大概是它们认为恶是天生的吧。 我设想一只黑羊像我刚刚的描述那样暴发而消亡。那么沉默的那些呢?沉默着消亡,让白羊打量着它们的软弱和苟且,作为对恶人警惕的孤立和刻薄? 黑羊让我没完没了地思索纠结,到底不知其错在谁。怪天命吗?还是怪它基因里那占了上风的黑色隐性基因?黑羊可怜,黑羊更无辜,黑羊毫无责任。可是白羊又有错吗?没有谁有权力逼迫白羊和一名“异类”毫无芥蒂地一起生活,让它注意不到自己的不同。 心理学家陈俊钦将一群好人欺负一个好人的现象称为黑羊效应。可人不是羊。人自称为智人,具有他们引以为傲的人文主义情怀,也同时具有了偏激而令人退步的莫名优越感,让他们在集结起来的时候心安理得地生出幸福的归属感,对于与众不同的同类表现出自然的排斥,身处集体,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不知不觉地挡住他们本就艰难的窄路,这些人是最骄傲无愧的社会成员。 我总是无法控制地悲哀地想,我们从始至终没能摆脱那从生物诞生伊始就存在的弱肉强食的法则。规则为我们人类内部的强者、胜者所定,从未真正的自由、平等。这世上仍存在着歧视。我一直认为人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其具有的复杂思想,也在于他们构建和谐社会、平等制度的头脑和情怀。每每目睹一些歧视,就像看到一件精致瓷器烧坏了一角,直想告诉他们人类的智慧和知性停滞在他们身上了。一个长久和谐的社会、健康发展的社会,应该是让人人都有路可走的社会,应该是体现人类特有的包容与理解能力的社会,而不应是以贬低、歧视他人来实现自身浅显优越感的社会啊。 理解那些生来与多数人、强势一方不同的人。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性别、不同的生活爱好和不同的人生观念,这些都不是能凭自己处于多数人的一方而心安理得地致力于恶语中伤的。如今世界需要多元,时代也早已不是可以用武力、暴力蛮横统治的、只将人视为劳动力的时代了。所有那些对外的低级暴躁情绪——嫉恨、傲慢、狂妄、凌辱——注定是不够智慧不够先进前沿的表现了。 我心里有一方桃花源,希望它的样子可以付诸实践。应该先有善良包容的个体,各有一方独立的空间,彼此相互尊重,友好交流。没有怨念,没有不堪,每个人的价值或许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完美展现,那时便可以自由平等、公平竞争,每人面前皆是坦荡前路,自此不再有落后。 此为疲倦愤慨时的心潮澎湃,但其实我不愿它成为一番空想。目标远大。但对于每一个心灵透澈的你们,进步或许只是在于一个观念上的转变而已。 我们曾经有多少次,或多或少、或轻或重地挡住过他人的路呢? 人类终究是不一样的。我们清楚地知晓我们的特长。我们不是绵羊,不是缺乏表达、缺乏理解的白绵羊,我们中的所谓“黑绵羊”也就可以拥有自己的一条光明大路。。宽容它生来的异处,然后平等地理解它的与众不同。我们身边那些年老的人、年幼的人、肤色不同的人、性格不同的人;亦或身有残疾的人、境遇特殊的人、志向不同的人,他们都需要人的宽容理解,和平等的关爱。其实我们每个人于他人而言,都是不同颜色的羊。对世界心怀善意的所有生命,都理应受到宽容和理解。在他们前方的那条光明大路上,美景属于可爱的他们,我们是不应主宰他们生命的人,自然不应采摘走一叶花草。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祝他们一直有很长很光亮的路要走。 不知,以后的路上,我们会不会变成他们。 那便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