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廿六年,冬,北平。一场风雪刚刚停住,天空依旧雾霾沉沉。这座已经挣扎了几千年的古城,似乎自从召公奭被西周武王分封到这里,就从来没有换过主人,层层叠叠地包裹在深深浅浅的灰色中。大街上传过来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在一片晦暗的灰色中,也变得格外黏稠,好像只有那个突然发出的稚嫩喑哑,才能让人隐约感觉到有个什么鲜活的东西曾经走过。发出那个声音的嗓子,长在一个满头蛤蟆癞痢疮的小子身上。这小子顺着鞭炮锣鼓声,挤在人群里,没头苍蝇一样,东钻一下儿,西钻一下儿,终于找了个缝站下,用土布袖口上满是鼻涕的胳膊肘碰碰身边儿麻屣鹑衣的汉子。那汉子劈头就是一掌:“嘿,你个猴崽子!你给爷瞧瞧,捅哪儿了?”大清朝的皇上是早已经搬出了紫禁城,可现如今,满城的爷们,没一个倒了架的。癞小子连忙脸上堆了笑:“哎哎,爷,爷,敢问这啥事儿啊?今儿个也不赶庙会,怎么这么热闹?”“这你都不知道啊,还不是咱顾老板!顾老板乔迁之喜,只要打门前过,每人赏俩大红枣的白面馒头哪!”“嚯!有这档好事?谁是顾爷啊,出手这么大?”那汉子转过头来冲着癞小子龇牙撇嘴:“人家,那可是角儿!大老板!人家只要一开锣,那听戏的、捧角儿的人,海了去了……”没等那汉子把话说完,癞小子眼珠子滴溜儿打转,向人群外挤,退到一边去,蹭蹭两下爬上水井旁一棵歪脖柿子树旁,把一对牛眼眯成了缝儿。只见人群中央立着一男子,个头不高,约么五尺,身形纤弱,眉宇间隐有愁容,朱唇发白,礼貌而疏离地淡笑,一袭儒雅的墨蓝色长袍马褂,手里拿着一串迦楠念珠,自是英姿不群,人中翘楚。癞小子一阵抓耳挠腮,心想:“真是个阔老板,我也讨两个大馒头解解馋!”一撅屁股扎进人群中,哄抢了两个大馒头,坐到柿子树底下啃去了,吃饱了,一唾枣核,竟然昏昏然睡去了。至晌午时分,癞小子睡醒来,一睁眼,刚好看见顾老板进家门时被风撩动的下衣摆,似是醒人的暗示。梨园行的老板——翁兴用剔透的白瓷茶盏端来一杯金骏眉,轻轻放在顾君玉身旁的紫檀八仙方桌上,霎时茗香溢满整间屋子。翁兴还没开口,先笑起来,满脸摆放着示好的褶皱,“君玉,宋先生刚送来的上等好茶,我给你沏了一杯,劳烦一整天了,不如坐下来歇歇?”君玉有条不紊,请翁老板在紫檀玫瑰椅上小憩:“您坐,今天乔迁之事,有劳翁老板多方打点了。”翁兴一摆手,顿足道:“君玉,你这就外道了!说白了,我那戏园子,不都仰仗您才有我一口饭吃?您那声望哪,早就声名鹊起啦!”顾君玉笑得腼腆,总是抿紧红唇,上扬的弧度甚是微小,让人难以察觉:“多亏翁老板提点,祖师爷肯赏饭吃,君玉才得以苟活至今。至于声名鹊起,君玉自是不敢当。”只有顾君玉自己心里明了得很,他一颗睥睨梨园魁首的心,全藏在弱不禁风的外表下。若说当红花旦,哪一个夺得了他顾君玉的鳌头?他的心里有戏,他的心里全是戏,他是戏的人。这纤纤玉音,凤眼桃面,这傲人之天赋,端丽之身段,哪一样不是为戏而生?他要成角儿,要唱,要念,要做,要打,要一辈子。一辈子,都是双簧西皮组成的;一辈子,都是掌声喝彩浇灌的。他要唱,不分高低贵贱,不分日夜黑白。谁来给谁唱,谁听给谁唱,什么时候来都愿意唱。酒不醉人人自醉。一想到圆润精妙的曲牌,他浅品着的淡茶都能让他醉得不省人事。“,”“好!好!”翁兴连连称赞,屋内只他一人,却鼓掌捧场来,“君玉这一开腔,果真是不同凡响!今儿露这一嗓子,我白沾多大便宜!”君玉只是笑。妙哉,美哉,唯有戏曲,有味清欢,唯有梨园,魂牵梦绕。月上梢头,君玉还无困意,调油彩,为自己勾抹了半张粉脸,心里直犯嘀咕:今儿,这更夫偷懒来了?君玉为自己描眉,一条精细的远山黛,惹得花旦更妖娆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不是杨贵妃,是他扮花旦的顾君玉。“挂旗!挂旗!大东亚共荣圈!”“平和幸福!天皇陛下万岁!”屋外是哒哒的马蹄声,平日里只听得更夫敲梆子的北平夜,瞬间燥起来了,汽车开过声、军队行进声、不明所以的日语吆喝声杂糅在一起。家家紧闭门窗,屋内鸡飞狗跳,大人连看都不叫孩子看,打横抱起,扔进里屋,锁上门,呵斥道“不睡觉,把你扔给外边儿的日本鬼子,叫鬼子挖了你眼珠儿”。君玉搁了眉笔,打开大门向外张望。日本兵。日本兵进城与他何干?他一个唱戏的,又与日本人无冤无仇。君玉没兴致再看下去,关上门。管他的什么大清朝、北洋军、中华民国还是日本兵,他的心头只有《霸王别姬》、《贵妃醉酒》、《玉堂春》云云。戏子,到哪也是下九流;名伶,到哪也是大老板。跟什么朝代,什么国家,什么人当皇上、当大总统没关系。夜半三更,有人敲门。“谁啊?”君玉打开门,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装模作样地戴个西洋小礼帽。男人陪着笑:“是顾老板吧?这么晚了,打扰您了!”“正是在下,敢问先生……”“我是翻译官,是皇军让我来的。”君玉心生疑惑,不晓何时跟日本人有过交往。“刚刚山贤大佐率领的皇军进城,想必您在屋内也听得几分动响,众所周知,山贤大佐对咱们中国文化颇有兴趣,尤其爱听戏,今天占领北平兴致高涨,您瞧,您是响彻华北的名角儿,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可否劳驾……”话还没说完,君玉就已经明白翻译官的来意,连忙道:“去!去!我这就去!”翻译官诡笑一声:“您知道如果大佐兴致来了能拿多少赏钱?”君玉怒了,嗔骂道:“说什么多少赏钱,你是瞧着我像是缺钱的主儿吗?我顾君玉说唱,那就是唱,甭拿你那铜臭味儿脏了我的戏!”翻译官不敢造次,脑袋快低到门槛儿里了:“是,是,那戏可是艺术,咱的国粹!不谈钱,俗人才谈钱呢,咱顾老板是个有品味的人。”君玉这才作罢,低声道:“请为君玉带路。”至日本军营,夹道欢迎,君玉显得怯生生的,还是随着翻译官往前走。“这地方没有您平时表演的地方大,委屈您将就一下。”“无妨。”君玉走进里屋,几十个日本人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他面前。君玉被感动了。这些人一定懂艺术,这些人不是纨绔享受的公子大爷,这些人是真真正正来听戏的。屋小何妨?妆淡何妨?穿不得行头何妨?奏不得皮簧何妨?他只要唱,这儿有几十个客人正要认认真真地听他的戏呢!“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一开腔,君玉便沉浸在戏里,他是虞姬,是霸王的虞姬,是高人一等的宠姬,不是给人唱戏的戏子。一曲《霸王别姬》终了,君玉低眉含笑地谢了幕,既不通日语,便步履徐徐而出。翻译官正在屋外候着,左手拿着一根金条,右手捧着君玉的紫貂披风,讪笑:“顾老板果真是名不虚传,大佐分外高兴,这是给您的酬劳,以后若是……”君玉披上披风,不紧不慢,向家的方向走去。“哎,顾老板,金条!”君玉哼着小曲儿细碎的步伐踩乱了月光,终不一顾。直至看不到君玉冬风中单薄的身影,翻译官才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臭唱戏的,下三滥,故作清高!”翌日,君玉在家中更衣,正准备赶场子,翁兴推开大门,顾不得礼仪,直奔里屋。君玉见到翁兴,心中忍不住责怪他无礼。“翁老板,瞧您这慌慌张张的,在外边让狗撵了?赶场子也不至于这般吧。”君玉一面说着一面扣上颈边的盘扣。翁兴气喘吁吁,对君玉尖酸的言语充耳不闻,扬手抹了一下额上的汗津:“君玉呀君玉,我的顾老板,您昨晚上的戏,怎么都唱到鬼子那儿去了!”君玉不觉有何不妥:“怎的,日本人要听,我便唱去了呀。”“哎呀,您这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这戏得分什么时候该唱,什么时候不该唱啊。你瞧瞧,今天外边都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懂你的,知道你为戏痴迷,不懂你的,还以为你当了汉奸呢。”“什么!”君玉激动地站起来,一时间怒上心头,“我唱的是国粹,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就成汉奸了!”“谁说不是啊,可是外面的洋学生们可不听这一套,你说说这事儿闹的,今儿可还有你一出《贵妃醉酒》呢……”君玉破门而出,倒是要看看是哪几个嘴碎的讲他闲话。他唱的全是正经八百的国粹,怎么就附了个汉奸的名头!只见门外乌泱泱一大片,领头的是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见君玉出来话语便像炮弹一样弹射出来,比日本人轰炸东北还狠。“你昨天给日本人唱戏?”“你是中国人,没有一点骨气!”“为了几根金条叛国求荣,中国人的脸丢叫你给丢尽了!”君玉气得满脸通红,用他那唱花旦的玉嗓呵斥道:“我给日本人唱戏怎的?他们懂戏!你们懂什么,我叛国,你们连国粹也不听,你是中国人吗?我没收日本人的金条,一群心怀歹心的小人!”君玉自有他自己的底线,那就是戏。这戏明明是中国人的东西,怎么到他们那儿就成了叛国求荣了呢?学生们一听,怒眼圆睁,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翁兴赶忙出来打圆场,扶住君玉瘦小的身子:“哎,君玉说得对,这戏是咱中国自个儿的东西,唱给日本人听也是传播的咱中华文化,对不对,况且君玉也没收日本人东西,‘叛国求荣’这帽子扣得太冤枉。君玉,咱别较这个劲了,哎,伙计,扶顾老板上车。”君玉坐在人力车上,高仰着头,手里飞快地搓着念珠,气不顺得很。翁兴生怕君玉状态不好弄得今天的堂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忙不迭失安慰起来:“君玉,咱这气生得不值,一帮穷学生,跟他们一般见识干什么!现在大学不上课,一个个儿,全是吃饱了撑的,日本人就在那儿呢,不是爱国吗,怎么不打去啊?”君玉松了念珠缠在腕子上,冷笑一声。什么家啊,国啊的,能唱戏就成。走完堂会,得了“梨园一绝”的金匾,君玉春风得意。三个月后,君玉闲来无事,躺在家中的床榻上,含着金杆细烟管,琢磨明天赶谁的场子,又要和谁唱去。他一日不唱便嘴皮子痒痒,嗜戏如命。宋老板离不了他,翁兴离不了他,那个什么日本大佐也离不了他。想到这里,君玉有几分飘飘然:“苏三离了洪洞县,只身来到……咳……咳咳……”君玉立刻将烟管摔在地上,拾起床头的绸缎手帕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唱戏的,嗓子便是命根子,嗓子坏了,一辈子的饭碗都摔碎了。当年一起练功的师兄弟,有多少因为嗓子成了他的陪衬?君玉发狠般的啐了口血涎。不成,他得做一辈子的角儿。得唱,继续唱,唱遍了华北不够,得唱遍全国,唱遍东亚,唱遍欧美,唱遍世界,唯有如此,才能在短暂的人生中获取一丝慰藉。夜里,君玉只身前往日本军营,几个日本兵见到他便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笑了。翻译官装模作样地摘下自己的小礼帽,缕了一下油头,颇有调侃意味地笑了:“顾老板,什么风把您给刮来啦?”君玉颦眉正色道:“我来唱戏。”“可大佐没召见您呐。”“什么大佐小佐的,他不叫我,我自己唱去,唱就有人听。”“哎哟,那您里边请呗。”君玉没注意到那个男人阴阳怪气的笑声,兀自向里走。春风携着几句戏文咿咿呀呀的钻入人耳,君玉抿紧嘴唇,更向里去,有几个模糊迷离的人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浮动,姿态万千,迤逦动人。再听得仔细些,柔情万丈或豪气凌云的戏竟换了面目,几个中国孩童,坐在那里正在用日语学习唱戏。偷戏。君玉气得发抖,咬紧下唇不发一声。他们懂戏?他们是正经八百来听戏的?这是京剧啊,中国的国粹啊,改用日语唱那还叫京剧吗?这是偷盗,这是侵略,这是比烧杀掠夺还猪狗不如的行径!戏啊,中华之瑰宝,怎么这样叫人给糟践了?翻译官从里屋出来,换了一副谄媚的嘴脸:“您来都来了,大佐请您进去听听,毕竟是日本歌舞伎给改的,肯定不如您是行家。哪里唱得不好还请您指点指点,大佐让我备了一副贵妃凤冠,可是真金白银的,若您愿意……”后面的话,君玉听不见了,双目出神地望着一支将要燃到尽头的红烛,道:“我唱的是杨贵妃!高力士,我不会唱,一辈子也没唱过,一辈子也不唱。”说罢,转身离去,只留下挺直了腰板的决绝背影。君玉归家,将跟戏有关的东西,翻箱倒柜地全找出来。水粉墨彩,扔了,檀木山水画扇,撕了,锦绣行头,烧了,银簪玉搔头,砸了,只剩一杆细烟管。君玉卧在床榻上,遥望一轮新月,边抽烟,边流泪。翁兴唤他赶场,他一口回绝;宋老板请他走堂会,他装聋作哑。在家连抽了三日烟枪。翻译官来了,又走了;山贤大佐亲自来请他。君玉咳一口血痰,扯着破锣般的烟嗓答:“嗓子坏了,唱不了,二位请回吧。”大佐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汉语愤恨道:“顾老板,你是故意的。”君玉冷冷一笑:“没心思搞那些个粉墨了,故意不故意的吧。”君玉想了三天三夜才幡然顿悟。若他是虞姬,那国便是霸王了。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待日本人走后,君玉急急去药店开了几副医嗓子的药,他不给日本人唱戏了,可这嗓子得留着,京剧传下去,就还有家国。八年抗战,耗尽人力物力,君玉的哑巴也装了八年。绸缎长袍换成了粗布棉衣,整日倚在家门前,叼着没点火的烟杆,看门外人来人往,没人再叫他一声“顾老板”,没人再低眉顺眼连连点头称他一声爷。可君玉落得清闲自在,在心里默念着《宇宙锋》的词,掌中的念珠磨得发亮,释然自如。他傲,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一日午后,君玉用过正餐,端着烟杆照旧站在大门口,见日本兵一排一排往城外走,老百姓兴高采烈好似踩云神仙。可这一切都与君玉无关,他早已看破世态炎凉,对于别人的情绪不甚关心。两个时辰后,翁兴登门拜访,他激动地抱住君玉:“君玉,鬼子投降了!”君玉沉寂了八年的双目一时间大放光彩:“投降了?这么说,是我们胜利了?”“哎呀,可不是嘛!瞧你这高兴的!”君玉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盼了八年了,只想有朝一日能再度一展玉喉,把这戏唱下去。翁兴咧嘴笑着,拍拍君玉的胸脯——他较从前瘦了不少,问:“装聋作哑八年的顾老板,什么时候再露一嗓子重出江湖啊?”君玉使劲力气折了烟杆:“唱!现在就唱!”君玉连唱了三天三夜庆祝抗战胜利,来听的除了几个富商大贾、王侯将相也没别人。孙将军打赏他,手指一挥,君玉便连连欠身:“多谢孙将军赏识,君玉至荣至幸。”孙将军嘿嘿一笑:“我这耳朵娇贵,得叫你的花旦嗓侍候着。过两天,我叫人打副好头面给你。”君玉心头别有一番滋味,可,这都是衣食父母。甭管唱得多好,他也不过是个戏子,三教九流,没尊严,没地位的。又过两三年,已经没人来听戏了。孙将军那些个衣食父母,就像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样,又不知上哪儿去了。翁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这梨园的生计维系不下去。君玉不管那些,日本人来了,他是个唱戏的,日本人走了,他还是个唱戏的。没别的本事,只会唱戏,每天上戏园子唱一出,也不论人多人少,哪怕是满场空座也照样站在台上一板一眼的把戏唱完。这天,君玉手持妃竹纸扇走上台,定睛一看,竟座无虚席,各个笑脸相迎、满怀期待。翁兴笑盈盈地走上台对下面说:“今儿让我们这儿一等一的大角儿给各位老总伺候一段儿!”翁兴低声叮嘱君玉:“这来听戏的,可都是共产党的大官。”君玉象征性地点点头,什么共产党,什么大官,他不清楚,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眉眼,细声细气地问:“好久没这样热闹了,请各位老总点戏。”一个穿着军装,脑袋上有些癞子旧疮疤的小伙子站起来,用满含喜悦的声音说:“您是大艺术家,早就想听您的戏。现在人民都当家做主了,您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我们全听您的!”君玉怔住了。大艺术家?他?当家做主?一众又是兴高采烈地应和:“对,您是大艺术家,听您的!”热烈的掌声在空寂了多时的戏园子里经久不绝。望着台下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生命,很多年笼罩在君玉记忆中的那些令人窒息的灰色,仿佛他乔迁新宅那日刚刚停住的风雪,终于遇到了炽热的阳光,瞬间消逝的没有一丝踪影。君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模糊地眼中噙满了热泪,脑海里映出四句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