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花开了,又谢了;树上的叶子绿了,又落了;唯有路边树下的一位老人始终站着,双眼直直地望向小路的尽头,独自一人却构成一幅别致的画卷。
老人的头发早已花白,单薄的布缕衬出瘦弱的身躯,双手不安的紧握着,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双慈祥的眼睛在乡村独有的风吹日晒中深深凹陷,眼神浑浊而又坚定,带有一丝期盼地望着泥泞的小路。身旁的花猫与一群白鹅在寒风中嬉戏打闹,好似一切都还没变时......
“娘,您就和我们一起走吧,城里要啥有啥,王姨都走了,您一个人在这谁照顾您啊?再说,现在这小农村,还有几个人呐,能走的都走了!”儿子苦口婆心地劝着,希望老人能够改变心意。老人再一次的拒绝阻断了儿子的劝说。就这样,老人又一次目送着儿子的车消失在这小路的尽头,直至飘起的泥灰重新落下,直至那抹踪影再也望不见了,直至月亮取代了太阳,静静地伫立在夜空。
是啊,现在的村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早已不见了当初的那片热闹,空荡荡的小路早就没有孩子们玩闹嬉戏的影儿,就连隔壁的王春花,前个月也被女儿说服接走了。大家都走了。
这个地处偏僻的村庄是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伴着四周环绕着的青山,成片成片的麦田,时间一晃一辈子过去了。还记得那年夏天,田里的麦芽长得正盛,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常常和王春花一起野在麦田里,穿着一件小褂,和着田里的蛙声“呱呱”,这儿猫来那儿钻去,玩得满身是汗也不肯回家,饿了就掏出娘给烙的甜饼,管饱。直到太阳落了山去,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了缕缕白烟,才依依不舍的钻出麦田,随着夕阳的红,俩人并肩走在这回家的路上。
转眼间,都大了,她与王春花都嫁给了同村人,巧的是两人依旧是邻居,又在同一年先后生了孩子,她生了个大胖小子,王春花生了个闺女,两家关系更加密切了。不幸的是儿子三岁那年,他爹生了一场大病,没多久就死了。自后,他一人又当爹又当娘把儿子拉扯大,家中的生活来源全靠那亩麦田,收成好时,除去花掉的还能攒下一些;碰上天灾,王春花一家帮衬着倒也熬的过去。儿子争气,考上了城里的大学,出了城,毕业后,在城里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也成了家。用不着她再操心了,于是她养了一群白鹅,又从邻家抱了一只花猫,还有一只黑狗是几年前捡的,不过麦田真是没力气再伺候了,前年还能稍稍捣鼓一番,种些自家吃,今年就力不从心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一年比一年不中用。
这些年来,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儿子那辈的,不是在城里上大学,就是在城里上班,自己这辈的,大都跟着儿女进城安享晚年。剩下的没几个人了,之前也就王春花还在这陪着她,能跟她唠唠嗑儿,解解闷儿。儿子不是没想过接她,次次回村总会劝她进城,可她始终没答应。其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执拗,可就是舍不得离开,每次儿子一劝,心就揪着难受。现在想想倒也明了,因为这儿有她从小到大的回忆,有她小时的快乐,有她中年的幸苦,有座青山葬着她的男人和爹娘,有片麦田洒下她的泪水与汗水。是啊,是舍不得,舍不得这青山,舍不得这麦田,舍不得着古老的村庄!
黑狗来了,老人缓缓地转过身,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她步履蹒跚地向前走着,骨瘦如柴的身子不停地在风中晃动着,她佝偻着腰,紧咬着那干裂的嘴唇,夕阳将老人的背影无限的拉长,显得凄凉而又孤独。
一只花猫,一只黑狗,一群白鹅。
清晨和午后,天空湛蓝,白鹅更白。土路旁,黑狗摇头来接,黄昏的灯光,老人身影悠长,几声犬吠,在空旷里回荡。一位老人,守望着青山,守望着麦田,守望着古老的村庄,还有这片无与伦比的安宁。
这该是一幅多么别致的画卷啊! 流年素笺,总有几笔叫人望眼欲穿,留白处总是最真最动人的画卷,半卷着西风的旧事,在十里桃花出,扬扬洒洒,绣着光阴的清浅。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