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天晴,阳光散漫,白菊肆意绽放。群艳已凋谢,在这忠士烈士魂灵滋养的土地上,唯独它悄然盛开。爷爷和他,成了它的守望者。 ——题记 儿时,他爱极了白菊。刚被父母送到爷爷家时,他才九岁。爷爷家甚是冷清,仅有他两人。那时,院落里空荡得很,无聊充斥整个屋子。只有墙角的几株白菊供他玩趣。自此,他便喜欢白菊了。那白菊开得格外好,总像是有一股仙气护着它一般。 那时,爷爷爱叫他小菊观察员,经常问他墙角的白菊开了没有?落了没有?他发现,爷爷有个习惯,每至花开,必摘下几株来,小心翼翼地用书纸包好,然后便出门。回来时,和往常一样,已是黄昏,白菊也不见了。他始终不知道那些白菊去了哪里,爷爷拿它做什么?哪有人送白菊给别人,难道是上坟,可是除了奶奶去世,他从没有听爷爷提起过谁。他很困惑。 直至几年后的某一天,他终于知道爷爷将白菊送与了谁。那时,他十分懂事乖巧,比同龄人还要成熟几分,大概是父母不在身边,自小独立的缘故。那天,爷爷说带他去上坟。爷爷手里仍旧拿了几束书纸包好的白菊。另外还有半瓶白酒,这是爸妈上回寄来孝敬爷爷的。他默默跟着爷爷的脚步,他知道上坟是件庄严的事。 上山的路很长很烂,跟在爷爷的后面,他看见爷爷两鬓的白发又多了,暴露在外的腿青筋爆出,但显得很有力。爷爷每天下田务农,春播秋收,种菜劈柴,虽然他能帮爷爷一些,努力学会洗衣做饭,但爷爷依旧很辛苦。不解的是,即使再累,爷爷也要隔三差五去上一次坟。爷爷爱奶奶爱得如此深切? 终于到了山头,一眼望去,有许多凸起的小坟堆。看得出来,这些坟墓建得很随意。奇怪的是,每一处都有爷爷包好的白菊。他迷惑不已,这些是什么人?爷爷向一处走去,把一束白菊轻轻地放在墓碑前,怕惊扰到熟睡的魂灵。爷爷盘腿坐下,温和地说:“我又来看你啦!”那样的语气和神态,像是对几十年的老朋友说的。然而,爷爷的下一句话令他震惊。 “我不知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但我会代替你的家人一直陪着你。”说完,爷爷起身又到其他坟堆送完每一束白菊,不多不少,刚刚好。爷爷转过身来看着他。他在一旁愣住,还没有晃过来:不认识,陌生人?为什么葬在这?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照顾这样的陌生人——去世的人呀!一连串的问号打在他的心头,他本以为是来给奶奶祭祀的。 爷爷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他跟过来。爷爷找了个石墩坐下来,他也跟着坐下。从刚刚到现在,他一直用疑惑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爷爷。爷爷摸了摸他干净利落的头发,和蔼地笑了一下,说:“爷爷跟你说,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爷爷也不知道,但是爷爷知道他们是很重要的人......总之,很惨烈,要知道,牺牲的同志里最小的只有十五岁,还没有一杆枪高,没比你大多少......”爷爷哽咽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爷爷落泪。爷爷胡乱地擦了两下脸,继续说:“他们生前守卫我们的家园,死后用忠魂滋养我们这片土地。这白菊就是在那以后每年都开得那么好。爷爷这一生没去过哪里,走的路却不少......他们这样保护我们,我也要守护着他们?恩,既然——爷爷——希望你 ......” “爷爷,希望我什么?” “孩子爷爷不是不让你有出息——但是,你至少可以——总之,爷爷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好好对待那些死去的战士,因为,总有一天,我也会——不在了。” 他顿了一下:“爷爷,你放心,您不说,我也会那么做的。我知道您想守护他们一辈子,希望我守护他们一辈子,希望我们的后代一直守护他们。”爷爷欣慰地笑了。 之后,每次上坟,爷爷都带着他,每次都会向战士们介绍“这是我孙子,上次来过的”,再放上几束盛开的白菊花。 再后来,爷爷得了健忘症,很多事都忘记做,或忘记做过。唯独,不会忘了要去上坟。有的时候会迷路,有的时候一天去两三次。寒来暑往,在一辈子的光阴里,爷爷像珍爱自己的生命一样守护着烈士的忠骨,传承着不朽的精神。白菊也一年复一年盛开,从未罢工,守护着烈士们。 而今,他从一个小男孩变成大男人,始终遵守着与爷爷的诺言。他守护着健忘的爷爷、富有灵气的白菊,还有烈士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