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有吸烟的愿望。小时候看着大人们用手指潇洒地夹着长长的烟卷,我心里羡慕极了。
我出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农村长大,农村穷,平常无事,乡亲们一般不买成盒的烟,他们吸烟叶。成盒的烟被他们称为“洋烟”。乡亲们一见面就掏出烟袋:“尝尝我的新烟叶!”然后蹲下来,摘下帽子,从帽子里拿出孩子写过的田字格本,撕下一张,再把本子放进帽子里,然后戴上帽子。大人们把纸撕成一个长方形,在上面放点烟叶,然后卷起来。卷起来后,一只手捏着一端,另一只手搓另一端,搓好之后,把捏着的一端掐掉,一支手工烟便做成了。“烟劲不小,你在哪儿买的?”
在我幼小的心目中,烟叶是很贵重的东西,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它是奢侈品。我和伙伴没烟叶吸,但我们可以找替代品,我们首先想到的是红薯叶。红薯叶不像烟叶那样“昂贵”,地里到处都是,于是我和伙伴便满地找红薯叶。红薯叶味道不同于烟叶,有点甜。红薯烟截火,吸着吸便不冒烟了,但我们仍乐此不疲。后来听说烟叶里掺兔粪吸了后会放屁,于是我们又开始满地找兔粪。实践证明这是一个谎言,只不过是大人们给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上学后,我已不吸烟了,原因是老师说吸烟的孩子是坏孩子,但也有例外。
有一年的暑假,我在家里写作文,写着写着卡壳了,思维凝滞,急得我抓耳挠腮,但仍无济于事。我忽然想起小伙伴曾说过吸烟能使脑子转得快,于是我便偷了爸爸的烟吸了起来。烟没有打开我的思路,反而让我被正巧回家的爸爸训斥了一顿。最后爸爸说:“小孩不能吸烟,吸烟就长不大了,你长大了再吸!”
上大学后,我认为自己长大了,可以吸烟了。但学校领导不同意我们吸烟,我只得偷偷的躲在宿舍吸。在做这项秘密工作的过程中,我感到了冒险的快乐,但也有不快乐的时候。为了对付吸烟的同学,学校专门成立了检查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了对付检查组,我也想出了自己的办法,那就是想吸烟的时候就插上门,检查组来了之后只好敲门,于是我赶紧把烟藏起来。虽然检查组老师已知道我吸烟,但没有亲自逮住过,也不好定我的罪。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最后我还是栽了。
有一次,我插上门抽烟,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我急忙把烟藏起来去开门。检查组的老师来到屋里转了一圈说:“你们屋里这么大的烟味?大家不要吸烟呀,咱们都是大学生,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不用我多说!”“那是,那是!”我和室友唯唯诺诺。但检查组一走,我马上掏出烟开始吞云吐雾。我正陶醉在美好的享受中,突然门口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大声说:“那是谁?还在吸烟!”我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那不是检查组的老师吗?他们怎么又杀回来了?我暗暗叫苦。结果可想而知,我上了黑名单,我班的量化成绩被扣了三分。班主任暴跳如雷,勒令我写检讨十页,并限十天内为班级挣回三分。十页检讨好写,但挣三分谈何容易?我心里烦恼万分,何以解忧?唯有香烟,我又不由自主吸起烟来。班主任知道后火冒三丈,把我裤兜里的香烟全部没收,并罚我去办公室面壁思过。
事后,室友问:“感觉如何?”我回答说:“难受。班主任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把我内衣袋的烟也拿走?害得我身体贴着烟却不能吸!”室友们哄堂大笑。后来,有室友把这件事概括为:“检查组巧捉吸烟郎,刘玉真携烟进班房。”
参加工作娶妻生子后,面对可爱的小女儿,我们夫妻欢心鼓舞,决心努力创造一切有利条件使女儿健康成长。妻说:“听说被动吸烟比主动吸烟危害更大,为了孩子,你把烟戒了吧。”我默然,确实到了与老朋友分手的时候了。
戒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很多人都半途而废。一个同学曾经调侃说:“戒烟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了,我已经戒过八次了。”虽然他的话很调皮,但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为了孩子能够健康成长,不管多难我都要做到,对孩子的爱使我义无返顾。
抽完最后一支烟,我把烟盒狠狠地扔到垃圾桶里。再见了,我的大鸡!再见了,我的白将军!再见了,我的哈德门!我知道考验我的关键时刻到了,我必须全力以赴,打好香烟阻击战。
戒烟的第一天,我感觉口干舌燥,坐立不安,心里老想着那些细纸棍棍。但我想,作为一个男子汉,我可以给父母以心灵的慰藉,我可以给爱人以温暖的港湾,我可以给孩子以坚强的依靠,难道可以被这小小的香烟控制住吗?想到这里,我戒烟的决心更大了。
像大多数写作爱好者一样,我喜欢在夜间写稿。没戒烟之前,我经常右手执笔,左手夹烟,边写边吸,写累了还可以站起来手夹香烟目视前方沉思片刻,那个姿势绝对像鲁迅,酷毙了!虽然没人欣赏,但那种感觉挺美的。戒烟之后,我书也看不进,笔也懒得提,有时面对稿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和平时的文思泉涌形成鲜明的对比。脚一会儿放到桌子上一会儿拿下来,手一会儿摸鼻子一会儿挠头,或者站起来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东看看西瞧瞧。
戒烟后,我出现了血压和心率波动,自己觉得它们不稳定,我心慌、焦虑。呼吸时有闷、抑郁、焦虑的感觉,还出现了失眠了,睡不着,整个精神状况差了。我清楚地记得,到第6天的时候,9点多少睡,凌晨3点就醒了。
戒烟以前我每个月七条,晚上起来抽三枝。戒烟一个月后,晚上还是失眠,每天睡眠三、四个小时,白天想睡又睡不着,不过对烟好象不依赖了,不看见也不会想了。戒烟整整一个月后就不怎么想抽了。但仍然出现一些过去没有的症状:睡眠中断,每次刚入睡几分钟的时候肯定要醒一次,醒了特别清醒,然后过一会儿还能睡;经常感到饥饿;晚饭后一个多小时开始咳嗽,有时候会感觉气短。
当我特别想吸吸烟的时候,通常是做一些自己感兴趣儿的事分散精力,转移要马上吸烟的注意力。想吸烟的时候,我这样告诉自己:我都这么长时间不吸了,现在吸一支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然后我开始找事情去做。在戒烟过程中,我没有找尼古丁的替代品。开始时,有人让我吃口香糖,我拒绝了,因为我个人认为没有帮助,戒烟就是戒烟,不找替代品。
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有所改变。现在,我心清气爽,有时客人来了,面对客人烟雾缭绕的诱惑,我也能够无动于衷。
当然,戒烟的过程是艰难的,其间充满迷人的诱惑。
有一次,在繁华的大街上,我旁边走来几个时尚青年,他们染着黄头发,一缕缕的幽香从他们鼻孔和嘴里缓缓飘出,那么悠闲,那么超脱!看到此情此景,我的烟瘾马上发作了。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烟盒,我快速拾起来一阵狂嗅。啊,我终于闻到了久违的芳香!无意中,我往外一瞥,忽然发现周围有几个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忽然醒悟。哈哈,一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竟然拾烟盒闻,我当时的窘状无法用语言描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落荒而逃之后,我仍然感到有人在背后用异样的眼光盯我,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戒烟过程中,我不但克服了内心的动摇,而且成功摆脱了不利环境的干扰。
我的同事兼好友小张是一个资深烟民,知道我要戒烟后他很失落,于是千方百计地阻挠,因为如果我成功戒烟,在我们办公室里他就成了“孤家寡人”。为了达到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开始凭借他的小聪明对我耍尽“阴谋诡计”。他先说:“你不是想当作家吗?你看古今中外的大作家,哪个不抽烟?远的像鲁迅,近的像路遥。不吸烟何来灵感?没灵感何来流传千古的锦绣文章?”我早已识破他的险恶用心,坚决地说:“我宁愿不作作家,也要坚决和臭烟说拜拜!”见自己的阴谋没有得逞,小张又开始了现实诱惑。他从盒里抽出一支烟,在我眼前摇晃:“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真哥,来一支!”望着昔日的最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真想一把把它们占为已有,但想到自己的誓言,想到女儿的身心健康,我还是义正词严地说:“君子不夺人所爱!”“哈哈,你别装了,我就不信你能过了香烟关。”说着把一支烟朝我投去。我一个鹞子翻身,灵巧地接住了,然后双手奉上:“完璧归赵!”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I 服了 you !”
几次试探后,小张没辙了,最后不得不乖乖认输。于是我乘机说:“戒烟吧,真哥就是榜样!”
经过一番痛苦的考验,我终于戒烟成功了。现在,闻到烟味我就心烦,见到烟雾缭绕的情景我就想躲。
回想起我的吸烟史,我感到非常内疚,感深感对不起大学时的班主任,但事已过去,我只能遥祝他工作顺利,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