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踏着历史波澜,从千年以前走来,我们曾在夜阑如墨中飘思万缕,也曾在万水千山中行走跋涉。无论在外风雨漂泊多少载,人们总会挂念着回家,风雨兼程,只为叶落归根。
枯马饮,裹尸还
那是一匹黑马,瘦骨嶙峋,血迹斑斑,他低垂着头,喘着粗气,艰难地向城中走来,仿佛下一秒就将倒下。身上的伤口还未结疤,浓黑的鲜血顺着马腿流到马蹄铁上;马背上的白布染得殷红,里面包裹着的无名将领,忠骨已祭黄沙。世人皆道老马识途,苍凉的塞北孤城,归家路上印下一道深深的马蹄血迹,一曲关山月,几道故人心。
薇草迟,金戈散
冬至,雪落,天地间尽是银装素裹。他裹紧了战袍,一路疾行,身旁景物似曾相识,脑海中往事联翩翻涌……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犹记得当年玁狁来犯,前方战事吃紧,他应着国家的诏令,本着男儿一腔热血势要保家卫国的正气,毅然决然从了军。自此,剑不离手,甲不离身,妻子儿女,再难相见。又是一年春归去,思乡之情愈演愈烈,国家的征战无休无止,百姓们水深火热,流离失所。那年,他在行军途中救起一对母子:眼看着战车即将碾过,千钧一发之际,他屈身策马,一把捞起那对母子。望着他们平安离去的背影,他想起家中的娇妻和年幼的一双子女,思念顿时蔓延,无边无际。无奈,“忧心孔疚,我行不来”。想到这里,他匆匆的脚步踉跄一下,归途蜿蜒曲折,杂草丛生,难免跌跌撞撞。后来,捷报频传,“一月三捷”,战士们归家有望,他也甚是欣喜,望着棣棠花开:“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将至,记忆里老旧的木屋,亲切的笑声,一切跃然眼前。是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朱颜辞,乌纱湿
你俩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少时便已约定终生。“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你赠我芙蓉,我予你兰草,你吟诗,我作画,你抚琴,我舞剑。你道,大丈夫应治国平天下,便执意远游四方,实现报国理想;她留你,你不从,她泪落,你心疼。但终究,免不了一别。
一晃数年已过,好在你不负满腹经纶才学,一鸣惊人,直指九重天。浮生若梦,不想,你被这浊世繁华迷了双眼,当初你许下的诺言,试问如今安在?偶然翻起从前的信件,回想起曾经你们也尺素不绝,只是不知何时中断。你心弦颤动,决意返乡接她。归家的道路虽漫长遥远,“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但好在坦荡无折,一如你的仕途,平步青云。
归至家中,等待你的却是一纸悼文,眉眼不复,佳人已去。你心中悔恨万千,却也暗下决心,薄唇微启:“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山水逢,游子归
机场的广播再度响起,她握了握手中的登机牌,托运好行李,急急走向前去。从台北到南京,八个小时的航程,不长不短,却叫她一等等了好多年。
“是乡愁吧?”她心想,暗暗地笑了自己,轻轻吟诵起余光中那首家喻户晓的诗。
祖母是南京人,大户人家的小姐,身段婀娜,气韵不凡。由于战乱,曾祖父母举家南迁,漂洋过海来到台湾,没想到这一走,归去的日子遥遥无期。祖母直到辞世前,都还心心念念着江苏老家的四喜饺子桂花糕,一件从南京带过来的云锦旗袍,死死地攥在怀里不肯松手。她从小养在祖母身边,听着祖母絮絮叨叨前尘往事,对那片江南土地自然心生无限憧憬向往。盼着盼着,盼到两岸关系日益友好,通商、通航、通邮、通行……总算是等到了!
踏上故土,她的腿在微微颤抖,心跳快得惊人。她深呼吸,平复自己激动万分的心情。
“祖国,我回来了。”
她带着仪式感,这样说道。是啊,正如余光中所说,“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从古至今:瘦弱的老马苟延残喘为了走完归路;征战的将领血染沙场只为报国归家;入仕的游子浮沉官场终愿衣锦还乡;饱经风霜的小岛克服万难也要重归祖国。我们这一生,都在踏上归途。生命轮回的道路上,我们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只愿前路高远,岁岁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