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Poul就要来了,你去上他的课吗?”钢琴老师张老师问道。Poul?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见我大惑不解,张老师忙解释:“就是那位从奥地利来的教授,你还记得吗?”我恍然大悟,约莫一年前的景象浮现在我眼前。
Poul的钢琴演奏会上,人满为患。在主持人的宣布下,Poul从后台走出。迎接他的是雷鸣般的掌声。他高大的身躯,穿上笔挺的西服,竟也有几分精神。当他的指尖触到第一个音键时,全场肃静一片。大家屏息凝神地看着舞台上的教授,而教授也是毫不怯场。霎时,一束“月光”照进了大厅。《月光曲》开始了!在教授的演奏下,音乐变得栩栩如生:时而波光粼粼;时而月光昏暗;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悠扬。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听得如痴如醉——有的人微闭着眼睛,倚在椅子上享受着这月光;有的人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唯恐落下一点儿;有的人迫不及待地用相机记录下这“月光”;有的人情不自禁地用手脚打着拍子。Poul也完全沉浸在这片“月光”之下。他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好似漫步在这片“月光”之中。一曲终结,余音袅袅。片刻,掌声、欢呼声在人群中弥漫开来。Poul则微笑着向人们鞠躬致谢……
可是,现在张老师竟然让我去上他的课?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说只有大学里的尖子生才能去上他的课,而我?在兴奋与紧张的结合中,我毫无防备地接住了这个令人欣喜的特殊课程。门开了,只见一位气质不凡的外国老头站在我的面前,是Poul,他微笑着望着我。虽然他两只眼角已有鱼尾纹,笑起来如同一块石头投入了水塘,头上也全是白发,在灯光下银光闪闪,但是他的眼睛内仍然闪动着光亮,那种艺术家眼中特有的光芒,足以照亮我的心扉。他换上了便装,站在我面前,似乎比台上所看到的更高大了。可他透露出一种和蔼,令人轻松的和蔼。他友好地向我伸出了手——那是一只宽厚的手掌,岁月在他的手上刻满了“印章”,有点粗糙,可却无比温暖。Poul就是用这个手掌上的十根粗短的手指,为我们带来了千变万化的音乐——我受宠若惊地回应着,伸出手与他握了握,轻声地问了声好。他又一次笑了,爽朗的笑声让我的紧张已烟消云散。他用手扶了扶架在高鼻梁上的眼镜,用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吸了吸鼻涕,歉意地用英文说:“我感冒了,呵呵……”平易近人的态度让我一下子觉得与他的距离近了不少。开始了,我因为慌张,弹错了几次,都弹得不好,更是懊丧了。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示意我停止,接着做了几个滑稽的动作,在笑声中,我也懂得了如何改正这处错误。他耐心地教导着我,说到兴头处,他竟学着外国跳华尔兹的样子扭起来。望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衬的步子,我不禁笑了起来。困扰着我们的语言问题,在笑声中化解了。在教授Poul的身上,我看到了人性的本质,看到了外国教授独到的教学方式,令我受益匪浅,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