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昨天晚上的一场暴雪,使得公路全线封闭,我所乘坐的大巴车被堵在一个叫狮河镇的地方,我们住进了镇上唯一的一家旅馆,旅馆比较破旧,是老房子改建来的,木板地板嘎吱嘎吱的响,房间阴暗,不过还算干净,绿色地毯磨损得还剩薄薄一层。天花板中央挂着一架老旧的木风扇,打开暖气开关的时候,暖气机发出隆隆声。
放下行李,我来到饭堂,饭堂里热气腾腾,晃动着裹着各式各样绵帽、头巾的男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丑。都是与我同车的人,仔细看看,他们大多都有伴,我选择了一个像是单身的女人旁边坐下。
这是一个娇小丰满的**,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抿着小嘴,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是在嚼什么东西,她嚼得认真而专注,更本没注意到我坐在她身边。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不是寻常女子所喷洒的香水味道,而是一种令人垂涎三尺的食品香味,像是一种炒货,核桃还是瓜子之类的。
直到我帮她盛好饭,摆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冲我一笑:“咦!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晕!我的开场白被她抢去了。
“也许吧,我是在上海工作的,要回徐州过年。”
“我是杭州的……”杭州方言很奇妙,从男人口中出来是生硬的,而女人一开口却是柔软无比。我们边吃边聊,一顿简单的晚饭吃了六十多分钟。
“这样的雪天,一个人睡觉很冷哦。”我把话题领到暧昧圈的入口处。
“没关系的,我有这个呢。”杭州女人从兜里掏出一颗坚果来。“吃吃小核桃,幸福没烦恼。”
在上海工作了五年,我只领教过一次小核桃的厉害,小核桃形状比核桃小一号,剥开是像核桃一样的果肉。但比核桃难对付得多,小核桃壳很薄很脆,但是小核桃内部复杂的结构令人头痛,核桃肉被夹在坚壳与夹层之间,要从弯弯曲曲的硬层中取出核桃肉,简直比从悬崖上取燕窝还难。
我接过小核桃,捏在手里,使了半天劲也没捏碎坚壳,只好用牙咬开,用力一咬,壳碎肉也碎。那好好的肉,全成碎渣。而且碎渣与核桃的壳混在一起吃,不是牙给碜着了,就是喉咙被卡住。
看着我的狼狈样,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这吃小核桃,不能急,和吃热豆腐是一个道理哦。”女人瞄了我一眼,眼神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急猴猴的想吃老娘的豆腐呢。
女人又从兜里掏出一颗小核桃,拇指和食指轻捏着,剩余三根手指翘成兰花状,张开樱桃小口,银牙一磕,小核桃变成两半。她把小核桃仰天放在桌面上,指着小核桃心问我:
“你说,这小核桃像什么呢?”见我没吭声,她自问自答道:“像一个人的脑子。”
的确,小核桃仁的外形非常类似于人脑的形状,弯曲堆积在四个小夹层里,与人脑神经系统的一个个小系统组合及其相似。
“你吃得了核桃肉,就掌握得了男人心。”女人捏起一半小核桃,放进嘴里,随之响起一串咔吧咔吧的咀嚼声。我还在等待她的下文,她已经神情专注的开始对付口腔里的半片小脑袋瓜。她的小嘴唇始终紧闭着,腮帮子不停动,眼睛也顺从着某种指示在转动,也许是随着舌尖的方向在转动吧,此刻,她的表情像一只猫,一只玩弄老鼠的猫。
一会儿,咔吧咔吧的声音逐渐减少,她可以腾出口腔位置说话了:
“男人就像这小核桃一样,看上去很结实,可都有致命弱点,你一旦找准缺陷,轻轻一咬,他的心思就袒露无遗,当然,你还不能对他点破,得慢慢寻找他的长处,就像我用舌尖找小核桃肉,慢慢找,一点点找出来,再一点点吃掉,直到吃得他只剩下一具空壳……噗。”
说着话,女人掏出一张纸巾,往上面吐出几块湿乎乎的小核桃壳,真的,被咬成七八块的硬壳里,已经空空如也。
“佩服、佩服。”我连声赞叹,并起身离开。
我们一道上楼回房间,还真巧,女人的房间与我紧邻,不过,我已经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
我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就是睡不着,这破旅馆的隔音效果实在很差,尽管暖气机发出隆隆声,隔壁房间的动静还是听得很清楚,一整夜,那女人都在啃小核桃,我能听到她下颌骨发出脱臼一样的咯吱咯吱声,像是什么动物在咬骨头,听得人心烦。过去曾听说,杭州女人可以一整天坐在茶馆里啃小核桃,今晚我算开眼了,领教到了真正的杭州女人。
快天亮时,我才迷迷糊糊睡着,睡梦中仍然听得到咔吧咔吧的咀嚼声。
第二天,风停雪住,司机挨个敲门催我们起床上路,但是隔壁杭州女人的房门怎么也敲不开。司机急了,叫旅馆服务员拿钥匙来开了门,那会儿我已经站在楼下大巴车旁,服务员凄厉的尖叫声吓得我全身发冷。
我快步冲到楼上,进了房间,立即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床到处都溅上了鲜红的血点,一个女子躺在床上,她的脑袋上皮肉已经荡然无存,脑壳被什么东西咬的尽是齿痕,眼睛也只剩下两个大窟窿,一只全身血呼呼的老鼠正从窟窿里爬出来,一溜烟爬上窗台溜得无影无踪。
警察到来后,我们这一车人全部被扣留下来配合调查。
三天以后,警方公布了调查结果,凶手是来自后山的野老鼠,冬天里老鼠饥饿难耐,女人身上的小核桃香味吸引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