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口中的大学在寒雪报到的那一天起就打了大大的折扣。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距离,荒凉到不能再荒凉的环境都让初出家门的寒雪感到了莫大的失望。没有繁花似锦的闹市,也没有车水马龙的繁闹,一切都像与世隔绝的状态,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偶尔飘起的音乐也只是更添那份静谧而已。教室、宿舍、饭堂三点一线的生活演绎着最真实的大学。
“走吧,别宅了,咱们去网吧泡泡吧?”舍友不知多少次这样建议过寒雪,可寒雪始终无动于衷,不知道今天为何她居然那么爽快的答应了。也许是这个周末太过燥人,也许思绪在那刻没了定点,总之,寒雪和舍友跑进了网吧。
胡乱的翻看着新闻,可是内心却总也找不到那份平静。环顾四周,各个无不在聊天,打游戏。就放纵一次吧,寒雪自己对自己心里这样说到。
“嗨,怎么申请QQ号啊?”她问道
“不会吧?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连QQ都不会用?”旁边那哥们用惊恐的眼神望望寒雪。寒雪的脸刷的一下就变成了苹果。那哥们见状,不再多言,默不作声的开始了操作。
“你想起个什么网名?”那哥们问道。
“随便吧!”寒雪答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用了!”
“哦,谢谢!”
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Q友,自己又能和谁去聊天呢?
那哥们貌似看出了寒雪的困惑,用手指着QQ说道:“你点击这边的查找,可以随便添加好友!”
寒雪笨笨拙拙的按照他的话,找到了一大群在线的好友。随便点了一下,回复居然很快收到了。寒雪兴奋不已。于是,网名叫飘的人成了寒雪的第一个网友。
那以后,寒雪经常上网,每次都会和飘聊好久好久。他们谈生活,谈理想,谈名著,论时事,彼此之间熟络的好像已经认识很久。再后来,他们之间就开始了互通电话。第一次听到飘的声音,寒雪觉得好温柔好温柔,她想飘一定是个温文尔雅的人。
两个月来,寒雪每天都能接到飘打过来的电话。寒雪已经习惯了每天听到飘的声音,可是有一天,飘却没有打来电话。急躁,坐立不安成了寒雪一整天的状态,她给飘发短信,飘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要知道之前只要是寒雪发的短信,飘都是第一时间回复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寒雪不得而知。焦虑,等待,一天,两天,……,时间越久,这种折磨就越深。寒雪几乎每晚都处于失眠状态。她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可是谁又能在虚渺的网络给她一个真实的解答呢?除了QQ,除了电话号,她对他其实一无所知。所以,这样的折磨她无法找到答案。
七天后,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飘久违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依旧那么动听。
这七天里忍受的折磨,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片刻,居然立马得到了缓解。她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魔力呢?
“这几天你到底跑哪里了?我给你发短息你怎么都不回?”寒雪抱怨的问道。
“不好意思,这几天去深圳了,手机没带,害你担心了!”飘的声音温柔的能让寒雪窒息。
虽然飘的借口显得那么的无力,可是,在此刻,在此时,寒雪却完完全全的相信。她太依赖这个男人了。她不能失去他。
接下来,事情进展的貌似很顺利。有一天,飘提出了要和寒雪视频的请求。寒雪想都没想,就一口就应允了。视频那天,寒雪还特意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想给飘留下个好印象。可是,在看到飘的那一刻,寒雪却失望了。不是飘的长相,而是飘的那头长发。她实在接受不了一个大男生,居然留着一头披肩的长发,要知道这样的形象在寒雪的脑海里就是混混,小流氓的形象。
失望归失望,但寒雪并没有将这种失败流露给飘看。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和飘扯东扯西。气氛融洽的不能再融洽。
披肩长发带来的困扰让寒雪寝食难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相信自己的感觉还是该相信心中那个有关长发的固有定论。纠结,纠结,飘带给寒雪无尽恋爱享受的同时,还带了无尽的困扰和烦恼。
“雪儿,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听着怪怪的”那头传来飘温柔的要命的问候。
“哦,没,没怎么。”寒雪的回答多少显得结结巴巴
“你肯定有事,要不不会这么说话的”飘的语气显示出了急迫
“我,我,真没什么?”寒雪本希望自己的语气可以镇定点,可是无论自己怎么掩饰,话语中还是明显的透漏出了那种情绪。
“你就不要骗我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飘追问到。
“你,你头发太长了,我接受不了。”寒雪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毫不犹豫的对飘说出去了这句话。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是飘放肆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就是接受不了你头发长嘛,男生长头发肯定是混混或者小流氓。”寒雪撅着嘴一股脑的把自己心中所想倒给了飘。
“哈哈,傻丫头,头发长就是混混了?你看我像混混吗?”飘不无调皮的反问的。
“我不知道,反正长头发的男生就是混混了。”寒雪自己都觉着这样的理由太过牵强附会,可是,没办法,自己只能找到这样不是理由的理由。
气氛回到以前那种状态,寒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长头发的人不再一股脑否定,虽然长头发继续,可惜,寒雪的态度却不再那么坚定。
“雪儿,你来你们学校大门口吧?”飘突然打电话来说。
“怎么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
“哦,”不知道飘的心里卖的什么药,寒雪满肚子疑惑的向校门口走去,满脑子都在捉摸着飘到底要搞什么把戏。
“猜猜我是谁?”突然一个黑影从背后蒙住了寒雪的眼睛,那声音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飘,是你吗?”寒雪简直不敢相信。
“你怎么这么神,一下就猜中了!”说着飘慢慢放开了自己双手,对着还在疑惑中的寒雪投以最温柔的一笑。
“你,你是谁?”寒雪吃惊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乌黑浓密的双眉,泛着飒爽的豪气;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张扬着高贵与优雅;齐耳短发,透着一种活力。眼前的这个男生根本就不是和寒雪视频的那个男生。
“雪儿,我是飘啊,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吗?”飘的话语中夹带着一丝急切。
“你的声音像飘,可样貌却一点也不像飘!”寒雪坚定的说。
直到眼前的这个男生说出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寒雪才开始相信眼前这个男生就是和他网聊了近一年的飘。就是那个让她魂不守舍,朝思暮想的飘。可是为何眼前的他和视频中的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差呢?寒雪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意思,那天你在视频中见到的那个人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飘像犯了错的孩子低下了头。
“不过,和你说话的一直是我,我只是想保留一点神秘感,想在现实生活中给你一个惊喜!”飘赶紧补充道。
“哦,原来你在我面前从未演绎过真实,是我自己太傻,才会相信网络中的你!”飘的话语让寒雪简直无法接受,她不明白飘为什么要让他的朋友来装他,为什么要让他们仅有的一次视频也变成谎言。泪流不止,心痛不止,再完美的外表也弥补不了他犯下的错。
“不,雪儿,除了视频,我对你的一切都是真的。”飘的声音明显的激动了。
“无所谓了!”寒雪话语中的绝望让飘变得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如何挽回这一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寒雪相信他对她是真的。
“你走吧,我们之间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寒雪留下这么一句毫无生机的话语就自顾自的离开了,脚沉重的迈不开一步,心痛的不忍呼吸,泪眼中全是他的影子。
“雪儿,我喜欢你,我不能没有你!”飘发疯似的追上去,紧紧抱着寒雪,任凭寒雪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第一次听到他说喜欢自己,可惜却在这样的情境下,多少有点嘲讽。她累了,不想再有片刻的停留,她也痛了,再也经不起半点的折腾,所以她选择了放弃,不管是对是错,她都选择了放弃,虽然那样还会很痛很痛。
寒雪的坚决让飘彻底绝望。浮生若梦,恍若隔世,不知为何这些词语此刻会在飘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脚下千斤重,心中万两沉,看不到世界的方向,听不到世间的尘语,毫无障碍,毫无障碍。
“喂,你是寒雪吗?”电话那头传来陌生女人的哭泣声。
“恩”沉浸在伤痛中的寒雪已经没有力气给出那个女人太多的回复。
“我儿子出车祸了,我求你赶紧来医院看看他吧?”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
“飘?”寒雪不知为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飘。
“恩”女人最后一句话给了寒雪实实在在的答复。可这样的答复,却让寒雪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的世界仿佛片刻间就土崩瓦解了似的。
“不,绝对不可能,一定不会有事的。”寒雪不断的告诉自己。也顾不得形象穿着睡衣横冲直撞的闯入车流之中,在那一刻,她甚至连打车的意识都没有,满脑子都是要见到他,可她却忘了最好的捷径。
“咣当”一声,她眼前一片漆黑。没了世界的光亮,只剩下脑中的飘。
“小姐,小姐”睡梦中有人不断呼喊着。她想睁开眼看看,可是头太沉,脚太痛,挣扎中只有她无尽的呻吟。
“飘,我的飘呢?”意识开始变得清晰,她突然坐了起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感觉好点了吗?”护士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我的飘呢?”说着她就急切的要离开病房。一阵剧痛席卷而来,她低头一看,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下肢早已血肉模糊。
“小姐,您出了意外!双腿…”还没等护士说完,她就喊道:“我的飘呢,我要见我的飘。”
“小姐,您现在还不能乱动!”
“不,我一定要见我的飘,我一定要见我的飘!”寒雪异常的固执让护士不知所措。
“小姐,您先别着急,我先出去帮您问问。”说着护士离开了病房去询问飘的下落。
时间漫长的能让人窒息,两三分钟的等待对寒雪来说都是致命。
“护士,打听到了吗?”护士还没走进病房,寒雪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有是有,不过那位先生可能现在没办法和您说话了。”护士吞吞吐吐的说。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寒雪吼道。
“他前两天出车祸了,现在已经成了植物人”护士继续说道。
宛如晴天霹雳,前两天,不是今天才有人打电话告诉我的嘛,怎么就成前两天了。
“今天几号了”
“十二号”
“怎么都这么久了”
“小姐,您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啊?”寒雪简直不敢相信。
“护士小姐,我求求你带我去看看他吧,我一定要见见他!”寒雪的执着让护士没办法拒绝。
坐着轮椅上的寒雪显得异常的激动,不断渗出的血渍都没让她感觉到丝毫的疼痛。那一刻,她的大脑已被飘全部占去,自己的安危她无所谓,她只希望她的飘能够安然无恙。
几间病房的路让她觉得异常的漫长,她不断的催促护士:“麻烦您快点。”
“小姐,到了,就是这间病房”护士指着面前的病房对寒雪说道。
“哦,是吗?”这一刻,思绪是复杂的,也是矛盾的。她一方面害怕看到飘一动不动的冷漠,另一方面却迫切想看看她的飘,要知道这几天她有多么想他。鼓了鼓勇气,寒雪还是让护士把她推进了飘的病房。
通体的白色,让她有一种异常害怕的感觉。不断抹着眼泪的女人让她有一种生离死别的痛楚。没有交谈,没有言语,病床上躺着的不就是她日夜思念的飘吗?
“飘,你醒醒”长久以来的伪装终于在见到飘的那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可是任凭她怎么呼唤,飘始终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如冷漠到底的石像。悔恨和自责交织,她多么希望一切都倒回那一天,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可是时间过去了就过去了,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任凭她怎么挽留,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那天后,寒雪就搬到了飘的病房,每天给飘讲他们之间的故事,每天对飘诉说着她的思念。所有人都不相信飘会醒来,唯独寒雪相信。
一年多的住院费昂贵的吓死人,当亲戚也再无力尝还时,寒雪只能选择把飘接到家里。为了生活,为了不再拖累年迈的父母,她找同学和朋友借了点钱,在家里开了一间商店。搬东西的活有人抢着干,虽然地理位置不算很好,但是寒雪的小店还是在众人的照顾下开得红红火火。日子再忙碌,寒雪还是会每天拉着飘的手给他讲故事,对他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偶尔天好的时候还会推着飘出去晒晒太阳。(这里需要交代一下,寒雪车祸后,安了假肢)
两年,三年,…日子很快就过了整整八个年头。可是飘还是没有一点好转。众人都劝她不要这么执着,父母也一再的向她下最后通牒,如果还执迷不悟就和她断绝关系。有泪心中流,有苦说不出。寒雪只能自己扛着。可是母亲的话,却让寒雪这么多年的委屈如滔滔江水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寒雪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了飘的手上,那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委屈。
宣泄完了,生活还得继续。寒雪擦了擦眼泪,拿来脸巾准备给飘擦拭,可是她分明看到了飘眼角的眼泪。
“飘,飘,你醒醒,我是雪儿啊!”寒雪急切的喊到。
是手动,是眼动。寒雪明显感觉出了其中的变化。片刻不离的守候成了寒雪最坚定的信念。可是,不吃不喝的等了四五天,寒雪却有点怀疑开自己的眼神,可是那记忆又那么真实,让她又没有办法去怀疑。
“雪儿,雪儿”一个月后,寒雪听到柔弱但清晰的呼唤。那声音是飘的,寒雪坚信。丢下手中的活,没命似的跑到床前。
飘,她的飘终于醒了,她飞奔过去搂着她的飘。那种真实而又温暖的感觉是她这八九年里唯一的期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哗的直往下流,那是一种幸福之泪,也是一种委屈之泪。
“雪儿,你过的好吗?”飘终于磕磕巴巴的说出了这九年来的第一句话。
“你若安好,我的生活便是天堂”寒雪贴着飘莞尔一笑。
“好久没见你了,我一直听见耳边有你的声音,可是我怎么都醒不来”飘的声音中透着悲凉。
“你呀真牛,一睡就睡了九年,我天天唤你,你都不应一声。”寒雪假装生气的抬起了头。
“啊?都九年了,怪不得你都成黄脸婆了?”飘的话语显得越来越顺畅,随之还调皮的向寒雪吐了吐舌头。
“都九年了,不成老太婆就不错了”寒雪撅着嘴嘟囔着说道。
“哈哈,傻丫头,又当真了,你在我心中永远都那么年轻、那么漂亮”说着飘慢慢将寒雪揽入怀中,此刻,寒雪心中只有幸福,九年的劳累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