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寻春不见春”,若你问我:你寻找的春的讯息是什么?我会告诉你,春天,始于第一朵迎春花的绽放,第一寸冰面的融化,第一缕杨柳新抽的绿芽,第一阵似剪刀的二月春风,始于第一朵玉兰花开。经过一个寒冬的肃杀,玉兰树头不再有易碎的残叶遮蔽视线。慢慢,玉兰花外的一层棕黄干脆的外壳也悄悄褪去,露出白中透着青涩的花苞,细细的绒毛被阳光照得发亮。一切既定程序已经准备就位,只等待那诗意的第一朵玉兰花开。第一朵花,将春的讯息带到人间。我趴在窗前等着已在脑海中描绘过千遍的浪漫。是的,第一朵花开。然而,一个课间,只见同学呼啦冲到窗前,我踮着脚瞟了一眼:嚯!二十多位报春使者争先恐后放肆地绽放,舒展筋骨。这百花齐放的乡村热闹景象把我头脑中傲然枝头的小资情调打得粉碎。忿忿地,我拂袖而去,因为我辛苦寻找的春景辜负了我。
只春景负我,罢了,还有秋呢,我如是安慰自己。这半年,我的脑中又勾勒出一幅“潦水尽而寒潭清”这秋高气爽的画面。当落日的余晖铺满城市线的黄昏,当第一阵秋风直驱京城,金黄的银杏树叶悠然飘落。在尚未枯黄的泛绿的草坪上,围成一个灿烂的金圈,给每一片生命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我早早端着相机,寻找着我想象中的那个傍晚,蹲在树下等着,坐在二层连廊长椅上等着,站在医务室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脸贴着科技楼的窗玻璃等着,只为寻见心中叶落归根那一刻天高云淡的美丽。
然后在某个不知名的上午,被某不知名的一阵寒风吹得我眼里进沙。再睁开眼,只有凌乱的银杏被狂风卷上屋顶,吹入楼门,还有尚绿的叶片被硬生生地扯下,飘到我脚边。
我寻找春,寻找秋,寻找着美,却找不到美。
寻找,却不美。
不必寻找,才美——春秋意,何须寻?
为什么春姑娘肆意、如火的盛开比不上我寻找的“犹抱琵琶半遮面”、徐徐打开的第一朵花苞?为什么秋日的气息一定如我寻找的安详的落叶归根?“无边落木萧萧下”,随着狂风最后的舞蹈,把生命挥洒到更远的土地,难道不是秋?你以为只有“未若柳絮因风起”才是雪,“撒盐空中”不是吗?你以为“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才配称梅花,“她在丛中笑”难道不配吗?
我相信诗人一定犯了与我同样的错误,心中揣着春天的图纸,按图索骥,苦寻不得。谁曾想,却得个“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这样出于盼望之外的结果却也是意料之中。因为大自然的智慧恰在于,绕开你心头的小期待,把春意赋予梅花枝头。这首诗颇有周庄梦蝶“此之谓物化”的味道。大道无形,她把美寄于万物。如果执着于你所寻找的、你所盼望的,岂不狭隘?
如果你再问我,你寻找的春天讯息在哪里,我会随手指着身边的枯枝说:“在这里。何必去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