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时候,我在土地庙里许下了六个心愿。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所谓上帝啊湿婆啊菩萨啊,我不管你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请你千千万万要听到我的声音。
我许下的愿很微小很普通。也许多年以后,会为当年幼稚虔诚的样子而心疼。因为在乎的是这样世俗的快乐和忧伤,在历经人生的潮起潮落云卷云舒之后,这些微不足道的点滴会如氤氲水汽,蒸发得无影无踪。
许完心愿,仰望漆黑的夜空等待新年的钟声,突然意识到过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小时候,不知多少和我一样的孩子会信誓旦旦地说,将来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学,赚最多的钱,让父母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诸如此类。如今十八岁已然在眼前,我们依然会这样地许愿: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学,赚最多的钱……
快要成年,意味着那曾经的誓言,曾经的心愿都即将用双手付诸实战;意味着成长蜕变过程中的痛,都即将被甜蜜幸福的成功人生来补偿。然而,我们可以做到什么?真的可以触发理想的天空吗?
我只知道,我依然会为一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的事而沮丧难过,我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向身边最亲的人发脾气,坐车的时候还是被爸爸妈妈安置在最不易出车祸的安全部位。除了奖学金我也没有任何资本宣布自个儿经济独立了。
要拿什么来负载誓言的重量?离成熟还有很长一段的旅途,离成年却只有六个月不到的时间。
学习《别云间》这首诗的时候,所有同学都惊叹于夏完淳的年少有为:身为战斗英雄,家有怀孕之妻,却未到弱冠之龄。有言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武侠小说里那谁谁谁,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名满江湖。惊叹之余我很疑惑,是什么让这些少年英才走向成熟?是本该成年的年纪逼着他们有所作为来证明自己的成熟,还是他们已然成熟便提早过了成年?
有人说,十七岁是条分水岭,之前是漫漫的成长,之后是遥遥的衰老。于是我又庆幸了,庆幸自己仍保持着一份孩子气。
处在这个年纪的我们怀着一份尴尬,徘徊在孩童与青年之间,摇摆于成熟与童真之间。于是有的人便耐不住这段锐变的等候,急急忙忙地夹起了香烟,或是匆匆套上不属于自己的行头,
以为拥有了成人的姿势也就跨过了这个尴尬矛盾的年纪。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想挽回想叹息亦已不能。
长大是心里的事。成熟是历练与捶打给心灵挂上的一串珍珠。
不知你有没有试过在大年初一的黄昏里跑步。那时候,人迹稀少,灯火全无。空旷的街道弥散着爆竹和香烛的味道。你在一片黄色的混沌里奔跑。寒风扑打在脸上,灌进衣领,耳边也是忽忽的风声。就这样奔跑,旧年的种种往事全部抛在身后。尽管眼前是黑夜降临前的一片朦胧混沌,然而时钟没有停,你就要不停地跑。留在原地是一种错误。
就这样,跌跌撞撞,奔向十八岁的荒烟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