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位于大陆西南一隅的“龙之旷野”，传说有龙在此守护着无数的财宝。

“那个时候的确很危险。”巨大的爬行动物扭动了它覆满赤色鳞片的长脖颈，火炎随着呼吸从鼻孔里窜进窜出，把更多硫磺的味道扩散到空气中。

“……到处都是厮杀声，有四个人类围住了老克莱，”这条叫克莱的赤龙慢慢地说道，“一个勇者，一个魔法师，还有两个是什么人，老克莱记不清了。”

“‘为了经验和金钱，大家上啊！’那个勇者这么叫了起来，”老龙用它惯来低沉的嗓门模仿出当年那个勇者的呼喊声，显得怪异无比。

“火焰射到魔法师的护罩上弹开了，那个勇者乘机冲了上来，刺了我一剑。”

它伸出左爪，一道赭色的宽伤痕证明了当年的那剑刺得有多深。惊心动魄的战斗过去百多年了，只有这道伤痕成为岁月留下的最深印记。

时间慢慢地流过，昔日闪亮的赤红色鳞片已经失去了光泽，老龙一边扭着脖子，和困扰了自己几十年的皮肤病继续抗争，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老克莱年纪太大，记性也不好，经常把甲说成是乙，后来的事说到前面发生。这些故事它说过无数次，还是乐意再讲上一遍。

“你是知道的，孩子。”它说一会就低下头，屏住呼吸，极关爱地看着眼前的生物。

那是一株小小的无名草，四片叶子，一根细细的茎托着花蕾在风中摇动，似乎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除了老克莱，这就是这个无垠的旷野上的唯一生命了。孤独的老龙把它视若子嗣，爱护有加。每天看着它一点点成长，对它讲述自己过去的故事，就是老克莱最大的乐趣。

“喂！”有一声呼喝远远地传了过来，老克莱向那个方向看过去，胆敢打扰赤龙回忆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个人从远处慢慢走近，老克莱衰弱的视力只能看到银色的头发、清爽的衣着、修长的四肢和有力而富弹性的步伐，还有——一柄悬在腰畔的长剑？

“勇者？”老克莱的瞳孔在收缩。自己固然是老了，但是一个勇者还是能够应付的。

那个人并不因为巨龙的敌意而有所慌张，这与老克莱以往的经历都大不相同。他走得更近，老克莱终于看清这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性人类，兰色眼珠，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人类！”老克莱开了腔。它曾经消灭过无数的勇者，但是岁月增长，志气却在削减，现在的巨龙，已不想作无谓的争斗。

“这里曾经有过山一样高的财宝，云一样多的巨龙。财宝能填满整个南海，巨龙腾飞的时候，翅膀会遮住所有的阳光！但是，现在那些都已经不在了！”老克莱提高自己的嗓门，大声说出来，就象是一千只号角在同时奏响，也许比那更惊人。老巨龙虽然老，雄风尤在。

“我要找的只是你！”那个年轻人拔出了他的剑。

“想当‘屠龙勇者’，先得问问老克莱的爪和牙！”巨龙发出更响亮的嚎叫声。老克莱直起身体，足足有眼前这个人类的十倍高。赤龙向天喷出巨大的火柱，灼热了四周的空气。

“很好！”那个年轻人用手指抚过光亮如镜的剑脊。深兰色的眼珠里增加一了丝热意。

“多说无益，接招吧！”

炽热的火炎被冰风中和，利爪的挥击悉数被避过，老克莱还没有来得及用它的杀手锏——那根横扫千钧的巨尾，战斗就提前结束了。年轻人跳下老克莱的脊背，迅速退开，只留下他的剑，插进巨龙心脏的那柄剑。

然而预想中的濒死一击并没有发出，老克莱倒在冰凉的地面上，那株小草就在眼前慢慢模糊下去，它突然惊喜地发现，那朵花又多开了一点！

“老克莱的故事……讲完了。”巨龙用尽最后的气力，流出了一滴浑浊的眼泪。这个“龙之旷野”上，再也没有一条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