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以来你都认为电子产品对人们生活的影响是可以根据“主观能动性”进行调控的话,那么我会对你说,你想得太简单了。不仅仅是年轻人成为“低头族”,现在很多父母辈的人也逐渐成为了“低头族”,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当今社会的飞速发展让我们应接不暇:90年代拥有“大哥大”便是时代的弄潮儿人生的赢家;我们推崇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玩着现在被称作“砖机”的按键式手机里的贪吃蛇,滑盖手机和全键盘手机风靡一时,成为时尚新宠,智能手机忽然一统天下。小学一二年级时听大人讨论某某女同事花几千块买了一部智能手机真是稀罕事,现在变成了某某成年人还在使用砖机真是一件稀罕事。智能手机仿佛一夜之间觉醒的盘古,短暂的迷糊之后起身,从此便换了一番天地。
本来是不打算说这类话题的,毕竟都是陈腔滥调。但是无意间看到这样的新闻,并且还发现了一连串的衍生物,雷同的标题下展现着相似的经历,令人无言以对。这些1岁2岁6岁10岁孩子的家长,很可能就是几年前第一批成为智能手机的俘虏的年轻人,就像那句“现代社会,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所说的一样,是那群年轻人变老了。然而眼下不仅仅是90后80后,70后甚至于60后也沉迷于手机。微信,全民K歌,抢红包,像是一个枪膛里的子弹,哒哒哒地对准我们射击,让我们溃不成军。我们渐渐忘却了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模样。那时候的花更芬芳,那时候的风更清凉,那时候的桥更具风韵,那时候的等待不那么漫长。
我想说说自己家的事。记得刚流行智能手机时,我妈对此是抵触的。“哪用得着用它上网啊,想上网不是有电脑么,传统手机多好用啊。”在微信K歌贴图同学群样样精通后,她也成了窝在沙发里的低头族,拥有全球最好的隔音墙,可以屏蔽一切呼唤,一声“妈”喊去,杳无回音。我爸的手机更是可怜,像是打着点滴的病人一般,时时连着充电器。“去干嘛都行,别把我的电用完了”,手机的重要性竟与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香烟比肩。
看过大头马的短篇小说《谋杀电视机》,说的是一群厌恶电视机的年轻人入室毁坏电视的故事。其中有这样的片段:“有些商场的橱窗里会放着成排的电视,那些电视永远都不会关,播放着定制好的节目或电视剧。这种无处不在的现代文明不知会让人得到稍许安慰,还是更让人孤独。”故事里的飞哥说:“你看他们,多么倒霉,他们只会跟电视说话,不会跟女朋友或妈妈说话。”现在的人们何尝不是如此?手机开机后,即使你什么都不做,自动连上了家里的wifi,各种app就会趁机推送大量信息占领你的通知栏。信息无处不在,有了你在滑动清空时的匆匆一瞥,它们就实现了存在的价值。我时常揶揄我妈“你的那些同学比你的孩子还重要”,事实上,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飞哥所说的“倒霉”的含义呢?
新闻中的那几个家长只是个例,但不可否认的是电子产品带来的影响确实是不可控的。你敢说你拒绝看春晚仅仅是因为春晚一年不如一年,而不是因为你要抢红包刷动态晒照片送祝福?人们之所以感叹“年味一年年地淡了”,也不光是因为科技发达时代变迁导致传统景观的消失和习俗的淡化,操纵人们的电子产品也是共犯吧?人们离不开手机,其实是无法摆脱内心的恐惧:害怕成为异类。以前看到过这么句话,具体记不清了,大意如此:“小时候,我们追求特立独行,生怕和别人一样;长大后,我们把自己磨平,生怕和别人不一样。”为了不犯错,不被千夫所指,人们尽力活成别人,畏首畏尾,随波逐流。很少有人敢蔑视众生,一边掂着10年前买的诺基亚一边说“你们这群被智能手机奴役的蠢货”。他们做不到。即使做到了,也会害怕舆论的攻击。使用高端的智能手机渐渐与收入高画上等号,“怎么能用那么差的手机,太掉价”“他用iPhone6Plus,真是土豪”,而你紧紧攥着诺基亚的手,会不自觉地伸进口袋。你是在社会上混的人,要有身份,谁愿意被贴上寒酸的标签?
各种五花八门的app层出不穷,娱乐方式也是越来越多。最新出的单机游戏你试玩了吗?今天新更的电视剧你看了吗?微博段子手的新动态你浏览了吗?什么?这个梗都流行一整天了,你居然不知道?你立刻检讨自己,这怎么行呢,怎么能落后于时代呢,被大家的话题拒于千里之外。于是你开始做功课,为了能及时加入大家的讨论。渐渐地,它们就成了你的生活习惯。这些习惯,只有被新的一轮什么新奇的东西取代才会改变。
这大概是时代的悲哀吧。我们没有勇气独自面对黑色的潮流,只好把不满压在心里,嘴上说着“带我一个”紧紧跟上前面的人。在此想改编菲兹杰拉德的一句话:“于是我们奋力前进,却如同逆水行舟,注定要不断地被裹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