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缄默了一冬的杜鹃,又用它那圆润、甜蜜、动人心弦的鸣啭来唤醒人们的希望。满眼帘的春色,却丝毫没能抹绿我心头的芬芳,窗外的阳光,越是灿烂明媚,越是让我怅然若失。
去年秋,父亲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只雪白的猫。父亲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我很难与他搭上话,总认为他很迂腐,所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笑盈盈地对我说:“带了一个小生命回来,好好照顾。”我接过了那只猫,以为是在心底播了种子,等待春天的萌芽。
养猫的过程,感觉奇妙得那么不可名状,又有拉扯一个小生命的趣味与庄重,也有——我与父亲从未有过的、陌生的关系,他似乎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迂腐的形象,却像一个大我二十多载的少年。晚上,我关上卧室门写作业,他总不忘去客厅,看看窗子是不是闭上,猫的毯子有没有盖上。这时,我总在房里像贼一样地听着,心里窃喜,为自己有一个贴心的父亲而满足,而温暖。一次,我问他:“以前很少见你这么细心啊。”他自豪地笑了笑道:“以前就是这样拉扯你的,能不细心嘛。”话语刚落,仿佛就有一块石头,“扑通”一声,坠入了我心里最清澈而干净的那条溪流。塬来,父亲也不是那样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为何以前竟从未发现呢,愧疚之情接踵而至……
今年的春来得太晚了,猫再也熬不过严寒的冬了,不再追着毛线球胡闹,不再拿我的线衣磨它的爪子了。它开始不吃不喝,日益消瘦。父亲要找兽医,我便恳请他让猫先在我的被窝里同我睡一晚。那晚,我紧紧搂着它。第二天放学回来后,父亲有些严肃地对我说:“跟你说一件事,不要太放在心上。”我听了,想到父亲今天带猫去看过兽医了,心不由一紧,“兽医说,我们的猫可能染上瘟疫了。”我木头似的怔了好久,我知道瘟疫对猫来说,正如人类的癌症。“可我已经尽力了啊!怎么会……”“我知道,但在生命面前,我们没有办法,只能祈祷吧。”接下来的叁四天,我一直诚惶诚恐,眼见我的猫在窝里痛苦地挣扎,我却无能为力。而父亲所谓的“不要太放在心上”,却是同我一样,彻夜难眠。
叁月初,猫终于没等到杜鹃,走得那么安静,对它而言,这或许是一种解脱,却苦了我,在一旁泣不成声……父亲也因为这几日的来回奔波疲惫不堪。我没有同父亲一起去埋葬猫,因为我知道,我没有与所爱相别的勇气。只知道父亲带它去了运河畔,找了一个风景最好的地方,补偿它一个似水的春天。
我思念我的猫,不只是它在秋冬季节带给了我如春的陪伴,也感谢它在我和父亲间,搭建了一座更加亲密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