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曾说过这样的话:“宁在法度外死,不在法度中生。”在法度中“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生命不应该是最珍贵的事物吗,为什么沈从文先生说在法度中“生”比死还要可怕?
心理学上有一种病症: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人在一种体制内舒服久了,就会变得麻木从而患上这种症状。哪怕这种体制正在压抑、侵蚀着你由内到外的每一寸肌肤,在凌迟之刑的终结到来之前,你都不会有意识去反抗,反而会用尽全力去维护它,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
这一点在鲁迅先生的文章里被诠释得淋漓尽致:《祝福》中,明明是吃人的封建礼教一点一滴地吞噬着祥林嫂生命的希望,她自己却也在自觉不自知中去维护封建礼教。积极地捐个门槛,甘愿被千万人踩踏以救赎一世的罪名;被禁止碰祭祀的物品,得不到礼教社会的承认,就彻底断送了生活的希望;深恐在地狱中被阎王锯成两半,终究是因为她同样对“烈女不嫁二夫”深信不疑。《药》中,因为封建迷信的迫害,主人公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是没能治好儿子的病,固然值得同情,但他何尝不是这种体制的帮凶。世事吊诡,麻木不仁让他成为了把刀砍上自己脖子的刽子手。
身陷在体制化的囹圄中,你的人生都已经布置妥帖,我们极容易变成体制的奴隶,而且还理所当然地万分欢喜。像是装在套子里的别里科夫,装在套子里的你并没有意识到被束缚、捆绑不能向前迈进,也不会为在封闭中不见一丝光明的黑暗而感到悲哀,你只感受到了蜗居的温暖,呆在熟悉的地方就不用面对外界的暴风雨。你不能动弹,也不想动弹。
《肖申克的救赎》中监狱图书管理员在肖申克监狱中耗尽了一生的光阴,关押50年后刑满释放,你认为他是满心欢喜收拾东西回家吗(就像周六晚上的我们)?并不是!相反,他精神崩溃了,因为他早已离不开这座人性泯灭的监狱,他不顾一切地依赖着这座监狱,外面陌生的全新世界如洪水猛兽般恐怖。瞧,这是体制化的累累硕果,不清楚到底是在这50年中的哪一年,他的信念殆尽,希望值下降为负,不自由久了就忘记了自由的感觉,甚至丝毫不愿争取自由。
这就叫做在法度中“生”了,不单单指受法度的压迫,更强调你已经在体制化的阴影下过上了行尸走肉的生活。为什么在法度中“生”比死还可怕?就是因为哪怕冲破法度的你是失败的,是冲向毁灭的,只要在冲,就比在法度内心安理得地享受压抑强上百倍。虽然没有理由苛刻的指责囿于生存之累的芸芸众生,但每个时代总需要往外冲的人。这比单纯的创新二字要艰难得多,因为你更被要求具备长远的眼光,俯视的高度甚至是大喊着“造反有理”的勇气。我本身是一个信奉“自由价更高”的人,身体里也充满了不安分因子,而我也非常珍惜这种因子。
请千万别轻易为你生命的奏章画上休止符。
鲁迅《呐喊》自序中言:“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就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认为对得起他们吗?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子的希望。”所以呢,你是愿意安稳熟睡,从昏睡入死灭,还是愿意让信念苏醒,面对苦楚却有希望冲出体制化这间铁屋子?
①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好感、依赖心理…),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体现了人屈服于暴虐的弱点——人是可以被驯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