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静静的站着,目光落在面前陈旧简陋的屋室,抿着唇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只是宽大的袖袍下微微颤抖的手慢慢紧握成拳,青筋随之突起,表明他的心境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一旁的小吏傲慢的扬起下巴:“刘大人,我们知县道您性情高雅,特地给您择了这处居住,刘大人可还满意?”语气很是讥诮。刘禹锡冷冷的笑起来,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当场发作,只是语气里压抑着怒气:“知县有心了,刘某很喜欢这里。”风轻轻扬起他肩头的黑发,似在叹息昔日风光才子今日的落魄情形。 注定无眠的一夜。睡在冷硬的床板,刘禹锡辗转良久,脑中一遍遍重复着这几个月的不平经历。他挑亮灯烛,昏黄的灯光勾勒屋舍简陋的陈设,总有一股愤懑之气在他的胸口乱窜。呵!连搬了三次家,住房一次比一次小,条件一次比一次差。那狗官势利的嘴脸,写尽了人性的丑恶。 就在不久前,又似乎是很久之前——他还是一席官服,为着政治革新努力着。不料一朝被贬,他带着未完的理想抱负,到了安徽和州县,当了一名小小的通判。他并非爱好功名,想着就这般安于一隅,静候良机。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知县见他是上头贬下的软柿子,仗势欺人,住在县衙的待遇自是没有的,只能是城南面江的地方。好风雅的刘禹锡丝毫不在意这些。于他而言,与其住在县衙里日日与品德低劣之人相处,不如临水而居来的愉快。于是他挥笔一蹴而就:“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 他的自在却是惹来了知县的嫉恨。这次的住处迁至县城北门,也只有一间半房。但这又如何?他不为知县的势利、住处的简陋而生气咒骂,他干净的眼注意到了德胜河边的垂柳。柔弱的风姿,喜人的绿意,他欣喜着这大自然的馈赠,笔下欲留住这风情:“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这可不是生生在讥笑那知县的有意刁难呵!这份豁达难免遭狭隘之人气恼。明明是个被贬的人,为何还能淡然如风,还能一身傲骨? 这也许是知县永远所不明白的了,有一颗丑恶之心的人,又如何能感受到美德的芬芳馥郁。 所以他最终给了刘禹锡一间斗室,一间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这般仗势欺人,再是温和之人也会愤怒。可刘禹锡能做什么?别人若处在这个位子上,为了将来的日子好过,也许就忍下这口气了。但刘禹锡是谁?他若为权势折服,对那种无德之人阿谀奉承,他也不至于到如今这般田地。但他不悔!为了美德长存,为了坚守一身傲气,他从云端跌落到泥地。但那又如何!脏的是衣裳,而不是心肠,若有美德芬芳如斯,谁会觉得他身份低贱呢? 想到这里,满腔怒火似乎稍稍平息。刘禹锡豁然起身,备好笔墨,怒火化为了笔尖行云流水的文字:“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墨迹缓缓在纸上渲染开来。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灯火摇曳了一下,这方小小的屋室似乎又添了几分光亮。 点评:古人云:“穷而后工。”据说,刘禹锡的传世名篇《陋室铭》是在他的房子越来越小的条件下创作出来的。本文作者依托这一史实,写出了自己的感受:有德自然香。的确,“斯是陋室,惟吾德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