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纪录片曾经反复拍到一种奇特的现象，非洲大草原上，数不清的水牛聚集成群，，仅仅一百多米开外就站着一只虎视眈眈的狮子，牛群仿佛完全没把狮子放在眼里，慢悠悠地吃草、喝水。是水牛不知道狮子的存在吗？不是，有时候狮子发起攻击冲散了牛群，惊慌失措的水牛四散跑开各寻生路，然而它们也就是跑开那么一小段距离，眼见狮子不再追捕，便又慢慢聚拢到一起，不急不忙反刍，根本没在乎不远处的狮子随时会开始下一次猎杀。

水牛体积庞大，又有尖利的牛角，几十上百只集合起来攻击力并不弱。这种阵势让身处其中的水牛产生了一种安全感，既然领头的水牛并没有跑远，剩下的就慢慢集合到它身边形成一个团体，仿佛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不会有问题，狮子也不敢再来侵犯了。从来没有水牛挑战这个规律，个体服从了群体，群体代替个体做出决策。

好玩吗？你不能说水牛是懒惰的动物，它为了寻找水源生存下去，可以长途奔徙几千公里，却懒得多跑几步甩开致命的天敌。

你也不能说水牛是愚蠢的生物，因为后来我发现不止水牛有这个特点，号称唯一智慧生物的人类也常常表现出同样的行为。

回忆一下，上一次见到人云亦云的场合是什么时候？不会很远，可能是昨天，今天，甚至刚才。一群人饭桌侃大山，其中一个说A股就是割韭菜，散户就是牺牲品，立刻群起而应，众人忙不迭发表对证监会、央行和中央政府无能的声讨，其实这群人里真正花心思投资过证券市场的可能一个没有。

《乌合之众》就是描述这种现象的一本心理学经典。虽然作者的论述背景是一百多年前的法国大革命，其中一些具有时代特征的观点在今天看来也是错误的，但不妨碍它讲出了一个人类的本质特征，那就是其实我们和非洲草原上的水牛是一样一样的，都倾向于融入集体进而放弃独立思考，任由群体的行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群体会有什么样的行为呢？

在《乌合之众》看来，群体的智商是非常低下的，不管独立的个人具备什么样的思考水平，一旦他们融入一个群体，其智力水平便大幅下降，并且变得爱走极端、不稳定、易被蛊惑，因为某些原因或者类似背景聚齐起来的一群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不讲理、脑袋不清醒却又胆大妄为的暴民。

这么说有一点极端，却又特别犀利地反映了一种真相。

2012西安的反日游行中，把日本车主打成植物人的暴徒；超市里不顾一切争抢食盐的顾客；网上成群结队在赵薇微博下留言辱骂的网民，他们哪一个看起来表现出了比水牛群更高的智慧和更深邃的思考能力？

《乌合之众》用一本书的篇幅提醒我们自己体内那种原始、低下的动物性。人类虽然已经把火箭发射到天上去，但在数不清的时刻，基因携带的动物本能仍然会流露出来，这种在亿万年间的野外生活中积累下来的生存本能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指导我们遵循最简单粗暴的丛林法则，以求眼前的生存。在自然环境中，生物几乎没有改造环境的能力，抱团取暖往往是生存下来的唯一选择，随大流是活下去最简单的路径。

而人类社会最近一百多年则是改造自然的历史，在新的历史时期，我们骨子里那种本能已经不是最优生存法则。但时不时的，一旦我们陷入群体的汪洋大海，我们仍然会放弃好不容易争取到手的独立思考的本钱，毫无防备地把自己变成一只顺水推舟的水牛。

我又想起彼得·蒂尔这位奇才，硅谷唯一始终支持特朗普当选的大佬。他在《从0到1》中反复强调的，也是每个人独立思考的重要性。你看，NB的人不过是比我们更加抓紧了做人而不是做动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