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有事，一大早出门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奶奶二人。妈妈走得匆忙，什么也没交代，我睡眼朦胧、据摇晃晃地下楼，正巧碰上奶奶按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我站在上方看见她满头的银丝，似是蛛网向两侧扩散开。她看见我，停了脚步，瞳孔掩在半耷的眼皮下，“你妈妈出去了?留了饭吗?”我回道:“没…”平时我上学早出晚归，她休息得早，竟难得两人面对面。再加上那么多个十年的代沟，故虽在同一屋檐下，和她说话，我竟感到一阵不自然，在回了话后便匆匆往楼下走。妈妈不在，这三层的楼房竟显得如此寂静，连钟都刻意走得大声些，以不至于过分冷清。中午热了剩饭吃。可一晃就到了晚上，妈妈还是没回来，我不会做饭，当奶奶询问要不要替我做一份时(奶奶因吃素不动荤腥，饭是单做的)，我只得点了点头。她躬着腰靠近灶台，或者说她的背本来就是驼的，她伸出干瘪如朽木的手拧开煤气，开始煮水波蛋，这还是以前妈妈与爸爸一同在外工作时，特意为我学的，因为她只吃素。热腾腾的水波蛋很快被端上桌，酱油仍加得适中，配着黄色的蒸蛋秀色可餐。我吃了一口，大概是因为饿了吧，以住早吃腻了的东西现在美味无比，而就在我开动时，她又伛着背进厨房了。看着她的背影我忽而觉得难过，到了明天祖孙俩之间又会是路人的日常。

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电视时，灯突然闪了闪，电视也滋滋花屏，随后一切在黑暗中归于平静。停电了!我家是老房子，好好的突然跳电不是第一次，我在一片漆黑中瞪大眼四下望，下意识地喊:“奶奶!”随后便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她用方言应道:“我来了，来了!”橘黄色的光在房门口出现，奶奶打着蜡烛走进来。烛光只照亮她胸口的一部分，明暗之间她就像是小说中持烛的神秘老者。“跳电了，我就先睡了。”我说。那份不自然又蔓延开来。她把蜡烛放在床头，在沙发上坐下，说:“你睡吧，我在这坐会儿。“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睡的。”“没事，我坐会儿…”我拗不过她。我知道她是担心我怕黑，从前妈妈和爸爸一同在外打工时，一停电她就会坐在床边，一直守着我入睡再回房。橘色的烛光流淌在她身上，她如朽木般的双手搭在双膝上，烛光与花色衣裳迷离成一片，也将她满脸的皱纹刻得更深。

于是我发现她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