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长在一个美丽神奇的小山村,这个小山村名叫清捷河。
听老一辈的人说,300年前,吴三桂残部盘踞在官庄集镇附近的辰龙关,清军3年未曾攻下。本地乡民向梦熊献计从背后和两翼夹击辰龙关,终于一举拿下了这道扼住湘黔驿道咽喉的险关。当时双方鏖战异常惨烈,尸骨如山,血流成河,那殷红的热血汇集成涓涓细流,汇入山溪,流到我们今天的家乡才渐渐清澈,于是家乡就叫清捷河,意为溪水至此才清澈,清军终于大捷了。
村子两侧山峰连绵不断,像两只巨手,把整个村子像婴儿一样紧紧搂住。群山如堵,蓝天如洗,那条流经村子的小溪如同处子的眼睛清亮纯净,不舍昼夜款款东去。白云苍狗,花开花谢,300年弹指一挥间,家乡人世沧桑,唯有山水依旧。
村子中央矗立着一棵高大的银杏树。爷爷说,这棵树有600多个年轮了。每每坐在屋檐下望着那银杏树,总是高山仰止她的伟岸神奇,连白云也会被她阻断。她的树干要好几个成人才能合抱。村民们在树下挖了一口井,这井水清甜冰凉,四季旺盛,从来没有干涸过。每当蝉儿聒噪的夏日,爷爷便唤我与妹妹提热水瓶打井水喝。在那没有冰箱的日子里,那井水就是解渴的冰镇矿泉水。就是现如今,喝这银杏树下的井水也是村民们夏日里一个不错的选择。那水清爽甘甜,透明得像空气,要是口渴了你就是灌上3大碗也还想喝。
儿时的我有一群要好的玩伴,我们的足迹遍布了整个村庄。我们曾在这口井边趴着抓小虾,膝盖跪得满是泥。有位叔叔教我们用野草去钓那石头缝里的螃蟹,将草杆伸入水中,朝着那露出两只大钳子的螃蟹来回晃动。螃蟹果真上当,当作小鱼用力夹住,这时用力一抽,连草带蟹都被扯出了水面,引起一阵欢呼。银杏树上还时常会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开始我以为是银杏树在咳嗽,后来爷爷告诉我那是啄木鸟在给银杏树捉虫子。我总想爬上树,看看啄木鸟是怎样捉虫子的,但终于没有看到。
村口曾有一间小商店,店主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他曾和我讲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其中讲的最多的就是向梦熊大破辰龙关。在我的脑海里,这些故事神秘而有趣。而每当看到我们觊觎那店子里货品的目光,他总会笑着将零食玩具免费送给我们。在他的眼中,我们就是他的亲人,在我们眼中他也一样。前几年,他因病离开了人世,离开了这个让他永远留恋的家乡。得知消息的我伤心了好一阵子,就像失去自己的亲人一样。
还有一位卖包子的老爷爷,被我们称作“包子爷爷”,总是会在午间挑起担子,走遍全村吆喝着:“卖包子啰!”好让正在劳作的村民填饱肚子有力气干活。闻听吆喝声,我们定会停下玩耍,掏出父母给的五角或者一块钱,微笑着递给他:“包子爷爷,我要一个肉包子。”“好,爷爷给你一个又香又大的肉包子。”这样的美味,我们是吃不厌的。这么多年了,包子爷爷挑担子叫卖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但那包子的美味,就如同那童年的味道一样,即使再过100年也不会忘记。
慢慢的,曾经在树下嬉戏玩耍的那一群孩子已经长大了,而大树依旧春而发芽,秋而落叶,未曾改变。年复一年,他目送着一代又一代清捷河儿女成长与离开。
前些天,我结束了一个月的学习,一身轻松地坐上了回家的面包车。在车上,我听到两个小孩在争论,一个说:“我家住在清捷河村,你家在镇上。”另一个小孩想了想,说:“我家也在清捷河村,在大银杏树下,镇上不是我的家。”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这一句话让我感动莫名,顿时热泪双流。在那么小的孩子眼里,尽管镇上有那么多好东西可以吃,有那么多好场所可以玩,却依旧无法动摇一个孩子内心最真实的皈依感。这大概就是家乡的力量,当你生长于斯,就已在你的心底种下了一颗乡情的种子,无论你身处何处,都会有一股无形的力,牵引着你的心,告诉你,你的家在哪里,你的根在哪里。也许我以后也会离开家乡去一个什么遥远的异地生存和发展,但我坚信,我心中这颗乡情的种子还在,一定会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
能回到村子的机会开始变得越来越少了,我也开始越发珍惜回到家乡的日子。去银杏树下走走,去听听树梢啄木鸟的声音,去银杏树下的水井里舀瓢凉水喝喝,去念想一下那位讲故事的爷爷和回味一下包子爷爷肉包子的味道。我想记忆不会越久越模糊,我想把这些都交给那见证了清捷河人世沧桑的银杏树,让她枝繁叶茂青春永驻,年年逆生长,像我们对家乡的记忆一样,永远也不会老去。
清捷河,我永远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