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住在邵阳城西的资江沿岸。到了春天,河风吹走了寒气也吹开了花朵,同时,孩子们手中五颜六色的风筝也随着上了天。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玩耍的时节,可是因为年龄尚小,即使风筝在手也控制不住,要么是跑得慢风筝方步起来,要么是放线时拉不住线直接断掉。
我家楼下住着位老人,皮肤黝黑身材高瘦,却总爱穿一件宽大的深色夹克,看起来着实别扭。头上还总戴着顶深蓝色帽子,和他的衣服一样,老旧、褪色。但老人的精神矍铄,再老旧不堪的衣服也遮挡不住。他看得出我的失落。一天,河风起了,自然又是风筝满天。我骑着一辆绿色的四轮小单车在单元门门口的街道里瞎摆,恰好看见了正在打理他菜园子的老人。
现在想起来,这个小菜园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每到夏天,老人便会让葡萄藤爬上竹架子,据说七夕节的那天,坐在葡萄藤下便可听见牛郎和织女的对话。有一年七夕,我陪爸妈一起坐到小菜园的葡萄藤下。我当时害怕,就怕听到些什么。但所幸,的确什么都没听到。然而,爸妈却是很入迷似的。
“刘爷爷!”我向老人打招呼。“噢,小伙子,你好啊。”他答应着然后把我从小车中抱了起来。“要不要去河边转转?”他说着,朝他那辆我翻都翻不上的老单车望了望。我摇了摇头。“哦!你一定是想放风筝。”他猜中我的心思,得意地笑着。他把我放下来然后跑到他那杂乱的车库,一顿摸索,不一会便翻出一个老鹰模型的风筝。他抖了抖风筝上布满的灰尘,又笑着对我说:“嘿,这还是上次我孙子跑来放我这儿的。”他又用手拍了拍风筝,举起来注视了一会,没有说话。但很快,他拍着我的肩膀道:“走吧,去天台。”“好!”我高兴地答应着,天台的风很大,的确是个放风筝的好地方。老人线自己把线稍稍放长,然后把放线的卷轮递给我,他一只手把风筝举起。“跑吧。”我听到他的话,于是兴奋又紧张的迈开脚顶着风跑了起来,生怕一点闪失,老人也跟着我,等到我跑快了,他便把手一放,风筝也立即高飞。风确实大,当我跑到天台一端时便可不用再跑了,只需放线。老人看着我放,我一向急,把控制线的右手直接一松,风一刮,线唰唰地自动放得飞快。“嗯。这可不行,风筝会掉下来。”老人看出来我在胡乱放线,他握过卷轮,让线不再放,然后边后退边用右手时不时扯两下线,直到线绷紧。我拿回卷轮,也学老人的样子,放两下线抖一下,果然风筝飞得又高又稳。老人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看着天上的风筝,似乎陷入了遐想。很快,一卷线就放完了,老人注意到线已放完,他忽然又从他那破旧的夹克口袋力摸出一卷线,狡黠地一笑:“虽然是渔线,但也能备用。”他很利索地接上。我自然是乐意,便又开始熟练愉快地放线。风没有减弱,而因飞得太高带来的强大力量让我越来越难以控制。终于,“噔!”的一声,线断了。我有些愧意地望着老人,老人却并不责怪,只是仍眯着眼看着,“风筝一飞高,哪还能收回来呢。”当时我并不知晓其深意,而如今念来,,
却似乎有些莫名的悲哀。我还没那天台围墙高,老人便将我抱起。我也看着,那鹰风筝点点地融到了渐渐昏暗的天空里。
搬家五年了,也一直见不到老人了,但至今仍能回忆起一起玩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