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破败的寺庙,一群孩子围着一个身着红衣,眉间点着一朵梅花的女子,焦急地问:“后来呢?他们怎么样了?在一起了吗?”女子但笑不语,只说:“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快回去吧,不然你们的父母该着急了。”孩子们不情愿地走出寺庙,待人都散尽之后,红衣女子转过身来,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便化身为梅树,无人看见她掉落在地面上的泪。 五百年前,我只是兰若寺中一株不起眼的梅树,任谁见了我都不会为我留下脚步,驻目观赏,只因我的外表实在让人难以恭维,光秃秃的树干,蜡黄的叶子,活像一个生命垂危的老人,而我也从不在乎,种在我身旁的花花草草,经常苦口婆心地劝我,要吸收大地精华以及雨水的滋润,每次我都是随口应了应,却从未听进心里去,也从未这样做过,以至于这么多年我从未开过花。花花草草们说多了,也就不说了,在心里给我贴上了不思进取的标签。 转眼间,两百年过去了,我身旁的花草们早已成精,跑去人间游玩去了,而我依旧在兰若寺中混日子,但却比往常更加孤独了。过不了多久,我便在心里认定了一个貊,她叫小倩,是只妖,专门吸收男人的魂魄,而我却从未害怕过她,或许是因为她每一次做完这件事后,都会感到心莫名的绞痛,然后每次都会到树下休息,看着她沉静入睡的样子,我便认为她是好妖。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和小倩的感情也越来越深,有时她会在我树下抚琴,一身白衣,活脱脱一位美丽的仙子,只可惜她是只妖。有时,她会在吸取完男人的魂魄后,在我树下小睡一会儿,而我总是尽量用我光秃秃的树枝为她遮挡阳光,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却在有一天被打破了。 那一天,小倩照常在兰若寺中抚琴等待路过的书生,果不其然,一名书生走进了兰若寺,只见他衣衫破旧,却十分干净,一张脸也还算清秀,不由得我替他待会的命运有些惋惜。只见他一直盯着小倩看,嘴里喃喃道:“好美的女子。”我暗自鄙视道:“又是一个好色之徒。”接下来,我以为他会和先前的人一样被小倩的美貌迷惑,最后命丧黄泉。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书生竟然没中小倩的美人计,还呆头呆脑地要给小倩看门,看到小倩气得快跳脚的样子,我边笑边在心里骂道:真是个书呆子。半夜,我一直看着这书生守在门外,不踏进房门半步,对他的想法不由得改变了,当那书生熟睡后,小倩本想取那书生魂魄。不料,被一道士搅了局,小倩只得慌忙逃走。本以为,那书生明白便会离开兰若寺,没想到,他却留了下来。有一日,他抚摸着我的树干,笑着说:“你现在虽不开花,但树干直立,有不屈不挠之意,若开花,必定是全天下最美的一株。”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五味杂全,不知是什么感受,但我却在心里把他当成了朋友。 一个月过去了,没想到那书生竟与小倩相恋,并住到了兰若寺,看到小倩幸福的样子,我一半喜一半忧,人妖不可相恋,这是天地间的定律,他们会有好结果吗?通过小倩与那书生的交谈中,我知道那书生叫宁采臣。有一天,宁采臣要为小倩作画,小倩便坐到我的树下,画好了以后,我看到小倩的身后立着一颗树干直立,令天地都黯然失色的梅树,可那怎么会是我呢?小倩提出了我的疑问。宁采臣说:“我想念这就是它日后的模样。”我被感动了,发誓一定要变成这样。 幸福的日子转瞬即逝,没多久,我担心的事发生了,小倩被抓走了。 最后一次见到宁采臣是在小倩抓走的七天之后,他仿佛老了十岁,回到兰若寺只拿走了那日为小倩作的画,那幅有我最美风景的画,看着宁采臣孤独落寞地走出兰若寺,我知道他该离开了,并且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了。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我的脸颊,是泪吗?我苦笑着想。可我怎么会流泪呢?我是一棵无心的梅树,我应一生无喜无悲,怎么会流泪,这是我此后几百年也解不了的疑问。 今日,我又照常化作人形,不知为何,我却想去别处看看,这些年来,我一直待在兰若寺,因为我在等他们回来。而今日,我却出了兰若寺,走大街上,一幅画吸引了我的视线,而拿着那幅画的人,正是我等待多年的宁采臣,我跟着他来到了一座茅屋,走出来一位与画上一模一样的女子,他们把画挂在墙上,两人相视一笑,我哭了,嘴角却是弯的,原来这些年来,我依旧陪在他们身边,从未离去,他们的世界里一直都有我的风景,我最初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