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戏伴了我一生,我一生都为戏,如今人要去,不知这戏要怎么办喽。”
秋天,是万物归于大地的时候,当最后一抹绿色消失殆尽,我在最美的地方遇见最美的她。
秋风微吹,枫树微摇,树叶微飘,两排火红的枫叶映在苍白的墙上,我却一眼望见了在树间唱戏的她,我不知道她在唱什么,只知道那曲戏很好听,再问,她说,这叫《牡丹亭》,我唱了五十多年了,她花白的头发在火红的枫叶前越发显得苍白,一曲终了,一片枫叶落下。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总是笑眯眯的望着我,一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我知道,那是她唱戏留下的痕迹,她第一次说的话我记着:丫头,你知道吗?我在二十岁学唱戏,这一唱呀,就唱到现在了,我第一次在弄堂演出的时候,兴奋了好几天呢。我看着她脸上那个像正值十八芳年小姑娘的兴奋之色,不由得陪着她一起笑了。枫树林,寂静无声,只剩下微风扫过的飒飒声。
第二次见到她,是她邀请我到她家听她唱戏,她说我们特别合眼缘,她越看越喜欢我,便说服了我妈妈,把我带到了一个小屋子前,昏暗的灯光,一个老式的录音机,一个方桌,一张床,就那么简单,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小屋子前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现在正是桂花开的季节,她说,我就是喜欢在这棵香喷喷的桂花树下唱戏,越唱越有韵味,像在那老弄堂里唱似的。我眼里浮现出那个陈旧的弄堂的样子,更是看到了她在最美年华里唱自己最喜欢的曲子。
再见到她,也是最后一次了。那天我照旧来到她家门口,却看到了门口花圈和吹丧队伍,她的儿子说,母亲昨晚滑了一个跤,头嗑到桌子上,今天早上发现,没办法了,这是母亲要我给你的信。我麻木的拆开信封,一行行字刻入心里:丫头,我唱了一辈子的戏,戏也伴了我一生,再唱戏,就是下生,但愿我们下辈子还能遇见。
三唱三叹旧时曲,一曲别离又相逢,台上戏,台下的人可记起,台上花开又一季,台下风雨几时起,戏如人生,人生如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