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初站在石凳前,秋天的太阳很暖。她站在那里看坐在石凳上的李树,李树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她。她在心里骂了一句书呆子,欠了欠身子挡住他书上的阳光。这回他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她问:“同学,你……”
赵小初笑了,花朵一样笑,说:“同学,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很直接,直接得让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接着脸就粉了起来。显然这句话也让李树措手不及,胸口开始大面积起伏。他说:“可是,你是谁啊?”
她没说话,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朝外挪了挪身子——一个迷人的细节。她说,老是在图书馆里看见他,坐得特别端正,一棵树似的,一会儿眉头皱起来,一会儿又展开了;做笔记时老爱咬钢笔,液位计爱看《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只有两条裤子,一条是牛仔裤,另外一条还是牛仔裤;素食动物,每个周末会跑两里路上那家兰州拉面馆,面端上来时会行注目礼,像是见着亲人似的眉开眼笑;还喜欢搓手,据称是地理系的才子之一……
李树缓过劲儿了,可还是吃惊:“敢情你是邦女郎?”她笑:“你这是不是夸我呀,我有邦女郎那么漂亮吗?”李树叹了一口气:“你哪个系的?” 她嘟着嘴巴:“李树同学,人家可都表白了啊,怎么着也得报上姓名吧?”他只好说:“在下李树。”刚一说完,自个儿脸发烧了。
她得意地笑了,接着自我介绍,原来她和他同级,不过她念美术系。她说为了那句表白,她对着镜子练了很久,训练脸上的肌肉。她说,搜索引擎排名如果明天同一时间他还会来这里,就说明他接受了。说完她就走了。看着那苗条的背影,李树咧着嘴笑了,心飞快地热起来。同时,他抬起手,看了一下时间。他想,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第二天李树当然在那里,他没有理由不在那里。他向往恋爱的感觉很久了,可他从没表白过,在清贫面前爱情不曾抬起头。赵小初是背着手走来的,得意显而易见。可第二次在石凳上坐下时,她却莫名慌乱起来,积蓄下来的喜欢就像装在杯里的水,她怕不小心溅了出来收不回去。 好在李树说起了童年说起了月光,沿着这个思路,他们回想了成长中的笑脸、哭泣、心动。
赵小初从小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在她的记忆里没有冬天,好像四季都穿着裙子。而李树的家却在甘肃张掖的农村,他说月亮在那里分外美丽,下雪天安静得像是天堂。那些干旱的地方长有一种叫蓬蓬草的植物,正宗的兰州拉面少不了它,等到秋天它干了,割回来烧成灰,用蓬灰和面,面是黄的,特有劲儿。说到这里,他咽了一下口水,她定定地看着,他有些难为情。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只有两条牛仔裤,超声波液位计为什么他是素食动物,这让她有点难受。 她说很喜欢雪花,她关于雪花的印象都是从影视剧里得来的,南方的冬天是不下雪的。她很想去北方,去看真正的雪,她想象着在雪地里摊开双手,让那些洁白的雪花睡在她的掌心。他说,以后会有机会的。说得轻柔舒缓,像是邀约。
就这样开始了。秋天的牵手总是迷人的,不似冬天的冰凉,也不似夏天的潮湿,很温和。他们牵着手走过街道,流量计走过树林,每过一会儿都要看对方一眼,怎么也看不够。他没有礼物给她,她不敢给他礼物,怕伤了他的自尊。好在,他们都有一双充满朝气和爱意的眼睛。
他带着她去吃兰州拉面,他吃得热烈,她却吃不下去,她不喜欢吃面食,不喜欢吃辣,不喜欢油汪汪。他跟她说,如果她到西北去,到兰州去,肯定会喜欢吃的,那里的面哪,一清二白三红四绿,那才叫一个香…… 他再一次咽下口水。她看着他,他看着远处,那一刻他很想家。
一个月夜,他们站在木棉树的背后,她抬头看着月亮,他看着她,月光停在她的花瓣一样的唇上,看上去有点凉。就在那一刻他说她的唇有点凉,很抒情的一句话。她看着他,他的心事一览无余,不过,杭州搬厂他还是勇敢地说了:“要不,我给你暖暖?” 她低下了头。他捧着她的脸,笨拙地吻了。她闭着眼睛,乖巧得如同一个孩子。不过,她悄悄地睁过一次眼睛,有些不高兴,因为他没有闭眼。 杭州搬家可她没有想到他会抽他自己一个嘴巴:“太美好了,嘴巴太幸福了!”这个可爱的举动,让她迷恋了很久。她还是把不满跟他说了,问他为什么吻她时不闭眼。胰腺癌她拿出书上的理论:“难道你缺乏安全感难道你不陶醉吗?”他摇摇头,认真地说:“那是因为我要记住你。”
时间飞奔,转眼就要毕业了。很多校园爱情在毕业时都哭了,高高的站台上常常有挂着泪珠的脸。赵小初不想要眼泪,她要把李树留在南方,于是请父亲帮忙,从一家有名的私立学校拿回来一张聘书,待遇自然是丰厚的。她把聘书给他时,本以为他会眉开眼笑,结果呢?他眉头紧锁,胃癌他要回去。 她有些气急败坏:“李同学,那我们怎么办?”他沉默着,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了,他递给她纸巾,可是一直没有说他会留下来。
那些天李树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他忘不了他考上大学后乡亲们东一家西一家给他凑学费,忘不了那些孩子看着一个破了的地球仪说地球是圆的,忘不了“为啥我们没掉下去”的疑问,他想着当一名地理老师。
他的主意定了下来,不过,他没有马上跟她说,而是一次次地说北方的好,说故乡的七彩山、丹霞美景、黑水国、悬木寺……她听着,食道癌眼里满是向往。可她总会清醒过来,说她喜欢南方,喜欢街道,喜欢电梯,喜欢美术馆。他说,离家乡不远就是敦煌,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美术馆。她也不含糊,她说那是用来描摹的,不是用来生活的。
你来我往的交锋,他没能让她产生追随感。最后,他想起她说过她喜欢雪,就跟她讲北方下雪的情景。她半倚在他的怀里,卵巢癌她的唇吻过他微凉的面颊,她说他的面颊上也曾有雪花在上面停留,她想这样她也算是吻过雪花了。于她而言,北方太遥远,而爱是要相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