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番乘车上庐山来,只因城中炎热,我不堪其燥,又闻得如山上凉爽,偶然兴发。
白日尚不觉得这山上有什么好景致,一等残阳落尽,庐山之景,可就煞人了。
我不知庐山夜景的厉害,子夜竟兴冲冲奔出去,还道能看到那什么银河横空、星斗寥落的景象——都道山里风清月明,不比城里灰尘漫天。谁料庐山较城里更烈,一出门便给山雾迷了眼,竟不知身在何处。迷雾浓厚,不能见身前五尺处之物,是以连脚都望不见了,飘飘然犹如仙境。
我且行得几步,便寻不得踪迹,前后左右只见云麾舞雩,东南西北唯有峦帘翻卷。什么星河悬天,那自是想都别想见了。我再行得十来步,远远望的远处似乎微微有寒光明灭,我只道有人点灯看景,便向那人走去,只欲与之一同赏景。因是在山路上,只恐一步迈错失了脚,因此手电只敢往脚上照。待得似乎走到那光跟前,却又自吃了一惊:原来不是什么星光烛光,竟是山脚下城中透上来的灯光,且远观不觉得有何壮丽,一及走得近些,竟觉灯光奇亮奇广,远远的静如星海相似,明晃晃闪烁不定,只觉奇美无比。又因山雾翻滚,只觉那光似是要倒卷上山,隐隐又似要远山而去,飘忽不定,往来回旋,只觉如梦似幻,一时间,几欲难以立足,仿佛要飞仙而去,猛然惊觉,急忙立定。于这星辉斑斓里,朦胧中似有空灵之乐传来,其声清脆,仿佛箫鸣清甫,玉泄琼瑶,恍惚间,如有璀璨之星飞逝,其色明黄,霎时万星齐飞天斗皆陨。我在这冥冥玄音悠悠流星中如饮甜醴般又酩酊又酕醄,陶醉在这仙境奇象之间,久久不行。
忽有一阵山风扑来,云雾乱舞,眼前星光顿时缭乱,扑朔迷离,若有若无。因这一阵风,仿佛更增一种美,难以言表。风吹净,雾不散,星光依旧。
正观望间,陡见有点点星光,聚成一条银河,虽说是银河,却又短小得多,我正奇怪那是何物,隐隐闻得身前栏杆下有人喧嚷,似在争论,似兴奋异常,正热闹间,那银河忽地飘近,原是几行上山车辆,因车灯之故,所以方才如星光一般。
一切归于梵摩之后,我便复凭栏观赏。山风复又起,不过是朝先前风起处刮去。都道空山风去虚径寒来,真是半字不假,我身上凛生寒意,顿觉不妙,我自知自幼体弱,且总不知冷暖,是以我多病,且一病便数日不退。我未知冷时尚能病倒,今番竟自觉寒冷,来日必有大病。想到此,我便急急回去了。
果不出我所料,第二日便病倒了,也不知吃了多少药(苦头),才好了一些。
虽因那日观景而病生,但我仍望能复上庐山,看那云雾沉浮,看那星辰离合。壮哉!美也!我庐山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