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朦胧的睡眼,天刚亮不久,雾气模糊了整个世界。远处的老人骑着他的破三轮车。“吱呀吱呀”的声音伴随着他身体的上下起伏有韵律地传出。
这是过去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了。你看曾祖父都八十多岁的人了,却比我要精神得多,上学遇上的是他,散学遇上的也是他。
若说印象,他给别人留下的大抵就是个邋遢鬼吧。头发很稀疏,唯有的那一小撮银丝,却被泛黑的绿军帽遮的严严实实。衣衫褴褛,一只裤腿挽起,麻绳穿过腰,拖拖拉拉的。还有那辆小破车,铁皮上的漆掉的也差不多了,也是有了年纪的,每走一步,变要发出沉痛的呻吟,连我走路都比他快得多。
曾祖父不常与人交流,我与他擦身时偶尔唤他一声,他便看看我,又兀自走他的路。要说真的接触,回想来也不过一两次。
那天门道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他就直接瘫软在楼梯口,举着小碗的手微动,喃喃着些什么,只知道是个人名。大概就是曾祖母吧。
最深的交流,是在居委会清车库的时候。一大早来了几个保安,却直接被他堵在了门口。而我成了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亲人。“阿太,他们不是坏人,你把门打开。”我试图努力地劝解。他惊恐的把这防盗门,朝我摆了摆手。我知道他舍不得他的车,舍不得车上的瓶瓶罐罐。可是即便在门口守了一下午,也终没挡住人们的脚步。杂乱昏暗的小房间里,东西一袋又一袋地扔出来,连同那老态龙钟的三轮车。我看着他像发疯一般扯着人群,慢慢的到徒然走开。
在那个夏天里,我再也没见到他骑车的背影,连喝酒也极少见到。就像一颗常在的星星突然消失了。在听到他的消息,就是永远的辞别了。而我,这个不负责任的曾孙女,对他的了解也至此落笔,往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吧。
曾祖父的生命里有两道光。一道是是他口中永远不断的名字,另一道,是他视如珍宝的破车。曾祖母离开,车子被毁掉,而曾祖父道别。
阿太,如果您真的是追光而去,那么愿您在另一个世界不再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