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家的次女完婚,我抽身回了趟赵城,一进院便遇到久未谋面的乡邻,其中便有红拽。
红拽是姥爷家老皂角树西边的邻居,大约长我四岁。彼此久未谋面,他疑惑地看着我问“你认识我吗?”,我笑答“你说呢?”。其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瓦窑头村的养兔专业户,常常去公社组织的大会上戴大红花上台领奖,老人早已过世。红拽也由一个意气少年,变成中年人,面容已没有先前红润,单是眼晴依然大,只是消去了那时青春的神色。
我心目中,红拽精瘦结实无所不能,会做漂亮的“取灯枪”、掏鸟窝、割大筐青草,最神奇的去河里捉鳖。干渠是河滩里一条南北向的水利设施,不算清澈但有鱼有虾,雨季时,河水暴涨,并变得混沌,树枝树叶顺着水流翻滚沉浮。红拽的大眼晴总能快速对焦,混水中的目标。他在河岸的一边,随着水流走走停停,突然举起割草用的镰刀,用力朝水流挥舞下去接着抽回,一只青盖的鳖便会被击中,穿在镰刀头上,四脚在空中乱抓,头颈伸在空中急切地探寻撕咬,急于挣脱。一筐青草扛在肩上,青鳖也从河滩里被带回,腿上系上线绳,系在窗前的树根上。我们找来一根竹筷,用一头对着鳖头挑逗,它报复似地扑咬。听老人说鳖咬住人,天不打雷是不会松口的,我们自然格外小心。红拽能不只一次地捕到,而我们却不能,让我惊羡了许多年。
眼前,干渠干枯了,河床里的乱草在风中东倒西歪,红拽老了,熏黄的齿缝间深吸一口后吐出烟圈,旋转,放大,扩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谈起童年的回忆,他的脸上,眼神里,依旧泛出久违的光晕,让人长久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