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星
我叫艾莉朵拉。
我其实长得很普通,一头赤褐色的卷发,五官不算太难看,鼻子上还有雀斑,正如一个平常的女孩。
可是有一点很不寻常:我不幸成了一个卡妮。
我对自己的家庭出身毫不挑剔,但我始终认为,母亲将我生为卡妮,一定有她出于私心的考虑——或许她尝试过什么流传的偏方吧。但亲戚们都劝我不要抱怨,毕竟五百七十五个女孩中,只有一个能成为卡妮,身为卡妮是一件大幸事,是值得全家庆贺的事。但单从卡妮那繁琐的数百条规定中,我就觉得身为卡妮是我一生最倒霉的事,也是最难以改变的事。
威尔•卡特完全同意我的看法,他十分不幸地成了一个莫伊。在他的左手腕上,有一颗和我一样的银色星星,那是卡妮和莫伊的标志。
我曾无数次想把那讨厌的印记去掉,但用尽了各种方法,始终无法成功,他似乎已经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这个标记注定会伴随我一生,永远标志着我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大人们都说,成为卡妮或莫伊是莫大的荣耀,但我认为,那只代表孤独与隔离,那颗银色的星星似乎警告着同龄人不能接近我——从小到大,我唯一的好友就是威尔。这似乎也证明了人们常说的,卡妮和莫伊只会和同类人为友的道理,这样的看法把人群一分为二,一部分是普通人,另一个很小的部分,则是被他人疏远的卡妮与莫伊们,仿佛浩瀚夜空中寥寥无几的繁星,通过手腕上的微光寻找彼此。
今年,我就要满十三岁了,十三岁,对于卡妮和莫伊而言都是一个特别的年纪。
这或许是我头一次拥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循着卡妮们的路走下去,变成与旁人格格不入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卡妮,或是从此成为一个平凡的女孩,度过安宁的一生。
对我而言,做出选择似乎很容易,但代价却并非可以看轻:从卡妮变为凡人,意味着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本可以轻易得到的本领与荣耀,都不再能拥有。
我犹豫了。
如果可以轻而易举以自由换来旁人所艳羡的人生,那孤独又算得了什么呢?成为卡妮,我就能拥有凡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放弃?
亲戚们都赶到我家来劝我,不要放弃卡妮的人生,他们为我列出了成为卡妮的种种利处,字字诚恳,句句在理。而我却在他们的话语里读出了欲望,倘若我成了卡妮,是否就要尽自己所能去满足他们的要求,并成为他们的荣耀之女?
我和他们道别,而后锁上了门。
我必须自己决定我的人生,首先,我的找到一个真正智慧的人。
我去了女智者艾琳的家。也许在那里,我可以得到一些忠告。
艾琳的小屋坐落在村子西边,周围是一圈木篱笆,门前栽满了雪白的花。我轻轻敲了敲那涂满奇异图案的大门。
门开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正是那位女智者,身着她寻常的服饰:一袭深蓝的长袍,褐发盘在脑后。
“我感受到了银星的闪光。”她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我,“你若是位卡妮,就该前去拜访卡妮的女皇萨妮塔。”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不由得又多了几分迷茫,毕竟全村的人遇上了什么麻烦,都会前来聆听艾琳的建议,难道在这一点上,卡妮们也与他人不同?
“伟大的智者艾琳,”我微微行了个礼,“恐怕您还不能完全称我为卡妮,但我今年就将满十三岁了。”
“那便是了。”她略点了一下头,“你很快就要经历一次抉择。”
她领我来到会客厅坐下,然后轻轻拉起我的左手,端详着手腕上的银色星星,在挂着窗帘的屋子里,它的光芒显得格外刺眼。
“你知道成为卡妮之后要效忠于谁吗?”她望向我的眼睛,问道。
我摇摇头。
“卡妮与莫伊们是不属于这个国度的。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她们效忠的对象是萨妮塔女皇和她的丈夫埃尔卡斯。”艾琳的声音很轻,很慢,“而他们,以及他们的子民,都拥有凡人所意想不到的能量。
“用不了多久,萨妮塔就会排出时者来到这里,将年满十三岁的卡妮与莫伊们接回萨妮塔的王城,你可能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前来的卡妮或莫伊往往都很强大,你根本无法逃过的。
“艾莉朵拉,我看得出来,你很不愿意成为卡妮,你的心绝不属于那样的人生。但你必须做出选择……”
手腕上的星星仿佛在灼烧。我愣愣地望着艾琳,思绪一片混乱。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艾琳抬起头,并不看我,而是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许多年前,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她成了卡妮,却不甘心就此臣服于命运给予她的人生,不甘心从此离开她所钟爱的故乡。
“转眼间,她十三岁了,该是跟着使者远行的时候了,但她不愿。她那时已经在智者修道院里进修,立志将来成为一位优秀的女智者。她还年轻,对未来有许多美好的憧憬,她不愿为银星的光芒所缚。”
大人们给我们讲过无数有关伟大智者们的故事,但从未有谁告诉过我,卡妮和莫伊们也能成为智者。
“智者们也都支持她的想法,因为当时年迈的女智者雷切尔准备退隐,他们都希望女孩能做她的继承人。女孩自己也认为,这样她才能展现自己生命的价值。
“于是,在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智者们运用自己的智慧,熄灭了女孩手腕上的银星的光芒——它虽然强大,但没有了主人心中欲望的支持,依旧不堪一击——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白星。从此以后,女孩就不再是一位卡妮,而将成为一位伟大的智者了,她不再需要为萨妮塔效力,转而全心全意的做雷切尔的弟子。
“现在,她成了居住在村里,为村民答疑解惑的女智者艾琳,她觉得自己真正实现了生命的价值。”
艾琳收回目光,对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而后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一颗白色星星,它雪白的光辉很明亮,却也柔和。
“这些年来,我一直希望能用自己的能力,使渴望改变的卡妮或莫伊们免于既定的命运,但似乎没有谁愿意放弃这份荣华……”她略带遗憾地说。
我叫出了声:“有人愿意,智者,当然有!比如我,比如我的朋友威尔,威廉•卡特!”
艾琳平静地望着我。“是的,孩子,我知道总会有。”说完,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蹙起眉,“你刚才说威廉•卡特?他是个莫伊?他已经在前天就随智者伊凡前去修道院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威尔去了智者修道院?这么说,他已经彻底摆脱了银星的光芒,即将成为一位智者了?
我的思绪被震惊淹没,直到艾琳柔和的声音将我唤醒:
“艾莉朵拉,你愿不愿意随我去修道院,做我的弟子,将来成为我的继承人?”
我的十三岁生日是在智者修道院里度过的,我在哪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威尔——现在该叫智者威廉了,他的左手腕上,有一颗与我相同,也和所有智者相同的白色多芒星,那是众智者的标志。
听说萨妮塔女皇的使者已经去过我的家乡,却不曾知晓有两颗银星在遥远的智者修道院里黯淡,被更为强大的白星取代。
而我,终于真正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我不再是卡妮艾莉朵拉,而是智者艾琳的弟子,修历中的智者艾莉朵拉。我每天穿着长袍,沐浴着晨曦与月光,在修道院里跟着艾琳学习,进修,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卡妮,我就这样改变了自己的未来,一如当年修道院里年轻的艾琳。
未来的每一天,都将是阳光灿烂的吧。
蒸发
手术室里正在实施紧急抢救,心脏复苏电击无效,再次电击…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离开了…
他的身体逐渐变硬,体温一点一点变凉,直至最后一口气息咽下,监护仪上显示一条水平直线。
他是在横穿马路的时候被违章车辆撞飞身亡的,在那一瞬间他推开了身旁的妻子。恍惚间他看见是一辆黑色捷达轿车…
他的灵魂从尸体里钻了出来,又像一股人间蒸发的气流,变得轻灵通透。如在空气中的水蒸汽泡一样透明而轻飘,他的外表几乎和他生前一样的年轻英俊,只是微笑里带有几丝忧伤。
他忽然听见了外面母亲悲痛欲绝的哭声,让他心碎,这是世界上最痛苦的哭声。紧接着又传来妻子与女儿的震天豪淘。
月夜下他随着秋风飘回了家,看着熟悉的大门斗和院落心里似乎松下一口气,他摸摸门环,手微微颤抖,嘴里轻轻地呋喃了一句,媳妇,我回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只有树叶哗哗作响,让人感到有一丝鬼异。
他飘进了自家的院子游了一圈,走到后院时,
他看见妈妈的窗户上微微的亮着灯光,于是他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看见母亲正在缝一件破旧的上衣,干瘪的脸上挂着清晰的两行泪痕。那是他的夹克衫,穿了好久一直想扔掉了。桌子上摆着他的遗像,
还有许多他小时候的照片。妈妈叨咕着他的小名喃喃自语…痛苦的咀嚼着那段时光。
他流着眼泪喊了一声妈妈!可是妈妈好像没有听见。他在母亲的肩头上捡下一根白发匆匆退了出去。
他回到前院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书架上空空如也。自己的宝贝书画已不见了踪影。
他怒冲冲来到妻子的房间,里面暗淡幽黑,借着月光他看到女儿已经睡着了,妻子正在打电话。只见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脸色苍白,几乎激动的对着电话喊叫,不是说好的吗?除掉我家他紧接着你就离婚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你们男人都是猪狗不如…否则我揭穿你开黑色捷达车故意人为制造车祸蓄谋杀人!…
他听后半晌没说话,脸憋的通红,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伤。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与外人合谋害他?他反省到自己是没有能耐,给不了她们娘俩大富大贵的物质生活,可他爱她们啊!
他此时怒发冲冠胸火中烧,对天发誓要报仇!这时他体内的水汽不断的在膨胀,他觉得双脚正渐渐的离开地面,控制不住飞向夜空。突然他感觉自己白光一闪,轰的一声,烟消云散。
他醒了,表情呆滞,目光茫然。他被自己刚才所做梦所惊醒了。他转过头去看看妻子和女儿还在自己的身边幸福地熟睡……
森光暖阳
一
雨还隔着玻璃在下,阴郁的天空笼罩着英国永是不见日光的天空。宋故辞默哀着。
已是国外两年,母亲还是没有想要回过的意思,真是要在这里带上两年把高中学完再回去吗。宽大的袖子衬着她的胳膊细小,抓着一只小猫往怀里塞。
“小猫呐……”一边忘情的给它顺毛,一边陶醉在自己的唠叨。
终于熬到了第三个周末,母亲大人提出要出去旅游。
“哦,解放了!”爬到了山顶,趁着母亲还在后面吭哧吭哧,自己赶紧喊一声。结果差点摔下去。
“小心点。”干净温暖的声音从后背响起,声音的主人拉住她的胳膊,两眉微蹙。
“恩……”宋故辞微微一笑便离开了。
母亲大人还没有吭哧完,便看见自己的宝贝一路向下飞去:“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往哪儿浪呐……”
后来,宋故辞和母亲大人在自助餐厅用餐,窗外仍是阴天,故辞心中纳闷。这个该死的破天气……
等到母亲大人到了酒店住下后,宋故辞又不想被束缚,索性逃出酒店,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毕竟几天后要回国了。
她站到街头跟摇滚乐队玩的不亦乐乎,又去中餐店跟中国人套近乎,顺便买了便当,不知不觉,已经六点了。
“时差……”糟糕,母亲……宋故辞赶紧迈开小腿奔向酒店,发现母亲早就已经站在门外等她,额头是因为焦急流出的汗水,远远瞅见了宝贝女儿赶紧晃手大喊,飞过去一把抱住她:“心肝儿啊……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