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们家收养了一只流浪狗。乍一看,一声灰色与深褐色映衬的毛发,一副骨瘦如柴的身板,这些再普遍不已的特征便造就了这一个不平凡的生命。细细端详,我猛然间才发现它的毛发似乎被原主人修剪过,显得参差不齐,再因为在地上打滚而沾上污渍之后便显现出一副脏乱的样子。我们见它几次被驱赶之后又一如既往地归来,似乎偏要赖在这里不可,又想到它在我们流浪,无依无靠,怪可怜的,于是我们便将它留在了家中。
它比较挑食,一些拌了剩菜的白米饭和一堆餐后剩下的骨头,这对于其它小狗来说便是一顿难得的美味,可它就不一样了,怀着好奇的心情轻轻地凑过来,绕着食物转几圈,闻一闻、嗅一嗅,没过多久便不屑一顾地离开了,原先准备的食物在那儿原封不动。仔细一想,或许这有可能就是原主人抛弃它的缘故了,娇生惯养的,实在是难养。
后来,为了不让它挨饿,母亲便在每次切肉时扔了几片鱼肉或者是猪肉下去,它慢慢地走近,伸出舌头连续添了几次之后便将生肉送入嘴中。来往的客人见此情景便似乎是忠告一般,说:“不能给它喂生肉,不然长大后会咬人了。”母亲“哦”了一句,此后在每次一家人用餐时它便躺在餐桌下面,见它抬起头并吐出舌头时,我们便会意地朝下面扔下一些骨头或者是肥肉,或许是因为饥饿难耐,它很快就把食物送入嘴中,然后细嚼慢咽,再吞了下去。就这样,它进食的也多了,情况也渐渐好转。
我们一天天地给它喂食,看着它一天天地长大,它也精神了许多,由先前呆滞的样子变得如今一般活泼了许多。它也爱玩耍,时不时就追着邻居养的鸡到处乱跑,在鸡的尖叫声和翅膀的拍打声中,鸡毛满地,它成功逮住了一只跑得慢的母鸡,它只是轻轻叼住母鸡的尾巴,任由母鸡使劲拍打翅膀也无法从它口中挣脱,它伸出前爪捧着鸡,做出一副要下口的样子,它并没有真的咬,而是啃了一嘴鸡毛,很不屑地晃着头,那一个个从它嘴里吹出来的鸡毛飘向空中,如蒲公英般在太阳的照耀下冉冉升起。虽是一番挑逗,可那只母鸡却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它缓过来之后就一股脑儿拍打着翅膀落荒而逃,扎进鸡窝里许久都不敢出来。此后,每当鸡群看到那只小狗时都会选择躲避,它还是一如既往地追赶,无所畏惧,就这样,一场场追逐战不断上演,那一张张跑得慢的鸡的背上都秃了一块,相比便是它闲着无趣干的。
在我们吃饭时,有一根筷子从餐桌上滑落,它好奇地凑了过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尝到那上面的味道之后,它便讲头稍一侧,用一侧的磨牙咬住了筷子,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我追了上去,叫着它放下筷子,它不听,反而走得更急了。它见我渐渐靠近,它也边向外面走着,不时地回头望着我,当我拿起旁边的扫帚轻轻举起来时,它以为我要打它,稍微愣了一会就赶紧回过头来,将那根筷子轻轻放在我面前,然后就摇着尾巴,不慌不忙地跑去了沙堆上,悠闲地在上面打滚。我不由地笑了,或许是它通晓人意,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或许是出于害怕我手中的扫帚,我也没有多想,默默地站在远处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我也愉悦在了其中。
它爱玩,一些随处可见的物件对它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玩具,一个空的塑料袋就足够它玩上一整天了。只见一阵风刮过,那一个红色的塑料袋从它面前飘过,出于本能,它一下子就追了上去。风再大点时,它便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但它不服输,落后一大段之后依旧穷追不舍,终于,它的这一番努力有了成效——也就在它准备掉头走人的时候,风渐渐地小了,它兴致勃勃地向塑料袋猛扑过去,可它使的劲过大,一下子停不下来,于是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发生了。它直接把塑料袋当作帽子给戴了上去,甩也甩不掉,这可把它吓坏了,它在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又伸出前爪去够头上的塑料袋,终于,它成功地把塑料袋抓破,故作镇定似的摇着尾巴往家赶,片刻的胆怯似乎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它通晓人意,每次刮大风,要下大雨的时候,它总是比我们更快第一个赶回了家,因此每次暴风雨来临时我们大可不必担心。虽然它是被我们收留的,也并没有喂养多长时间,但它每次见到我们时便会兴奋地吐出舌头,摇着尾巴,倘若你朝它走进,它便会围着你上蹿下跳,让你只好无奈地将它轻轻推开。每每在我们感到无聊或者是周围过于激进的时候,它都会“汪汪”的轻轻叫几句,不管外面有没有陌生人经过。望着它一副悠闲地样子,我和我弟便想到了一种新的玩法——用绳子捆着做的类似于骨头的硬纸板来挑逗它,很快,我们这个稀奇的想法就应验了。它一开始就上了当,紧追着我们做成的假骨头,我们牵着绳子绕着桌子跑,玩得不亦乐乎。终于我们的耐力还是比不过它,当它咬着假骨头,费力地咀嚼几次尝到了它的味道的时候,它对我们的挑逗就不予理会了,只见它缓缓地走到一个地方,然后安静地躺下。
它有一个习惯便是在中午太阳不火辣的时候悠闲地躺在马路边,它伸展开四肢,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虽是夏天,却给人一种在沐浴阳光的感觉。然而,一场变故却发生了。也就在昨天下午,它像往常一样躺在路边,就在这时,一辆货车从远处飞驰过来,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它丝毫没有反应,无所顾虑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货车渐渐靠近,为了避让迎面驶来的轿车而开往了一侧。可它依旧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一样,我原以为它会向往常一样待车靠近时敏捷地跳起,然后再跑开。令人揪心的一幕发生了,货车直接从它身上压了过去,它先是头一抬,然后再重重地触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不能动弹了。我愣住了,许久,我才意识到这是真的,货车司机早已猛踩油门,冲向了远方,然而,时光便在此定格。四周静进得悄无声息,我渐渐地向它靠近,现场已是惨不忍睹,它微睁着眼睛,还张着嘴,或许是因为忍受那一瞬间的痛楚还未能叫出声来,从它体内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这片道路,还在缓缓流淌着……我沉默了,站在原地静默了许久,更多的是一种哀悼,一种悲思。
在屋檐下,给它喂食的铁碗还在那儿,只是没有人再往什么增添食物了,原先它还吃剩的食物渐渐腐烂了,一大群烦人的苍蝇还在肆虐。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做上几个梦,梦见它还在眼前奔跑,还在从着我摇着尾巴,还在饶有兴致地挑逗一群母鸡,还在……梦醒,雾散,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我头一次感到很寂静,没有狗的咆哮声,就连墙缝里蟋蟀的交响曲也停止了。
昨晚的一场暴雨洗去了那一片暗红色的血色,可无论怎样冲刷,总会留下那一丝一缕的痕迹。我将它葬在了树林里的一块明亮的空地上,那儿有阳光,有随着光影移动的树荫,更有难得的一片寂静。在那片贫瘠的沙土上依稀能见得干枯的植株,那是在每一只小狗与世长辞之后都葬在这儿时我从周围采摘下来,插在丰碑上的鲜花。也只有当春天到来,南风吹过时它们才能吸收足够多的甘露,绽放出美丽的花儿。每每望着这洁白无瑕的花朵,凝视着每一片高洁的花瓣时,那虽已逝去鲜活的生命就好像活在了自己眼前,回首着那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我的双眼朦胧了……
盛夏光年,唯有南风依旧相识,逝去日子的影儿依旧铭刻于心,告别了一段曾经,我们也将渐渐长大,学会去面对,在孤独中学会了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