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啊——喔啊——喔啊——”。“喜来乐幼儿园”门前小生正在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小生开始踉跄着朝着不远处一对一步三回头的男女奔去。一旁正在对其他小朋友微笑的女士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要“逃走”的小生。只剩下小生在拼命地挣脱着,龇牙咧嘴,手舞足蹈。 泪珠挂在睫毛上,小生四处张望着囚住自己的这个花花绿绿的“大笼子”,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蓄积起来。然而这个过程很快就被进来的两位妇女所打断。小生好奇地睁大眼睛盯着“不速之客”。其中一位年轻一些扮着浓妆的妇女指着和她一起进来的那位妇女,面对着娃们,嘴唇开始一张一合:“我姓王,叫王好好,大家可以叫我好好老师。这一位是鱼老师,我们两位都是你们的任课老师。”这时的教室已经安静下来,几十双眸子凝视着她。话音刚落,孩子们便都冲上去:“好好老师,好好老师!”那娇滴滴的声音令人心神荡漾。小生仍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好老师兴奋地招呼着小朋友之余,瞥了一眼小生。 柔和的阳光铺满大地,金灿灿的,也铺在了小生身上。小生伸了伸他那软软的身体,舒适感传遍了全身。 “砰!” “好痛!”小生抬起头,是一块镶在一个黑色皮包上的金属片,此时正高傲地闪着白光。是好好老师。小生摸了摸有些发红的额头。 “对不起,好好老师。” 话未落地,一片阴影便迎面而至。一根手指,指甲上涂着鲜红如血的指甲油,其中还有一两个斑点。只见那一片红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小生白嫩的额头,生生地把小生戳退了两三步。“血红色”退去后,小生额上的那块凹陷缓慢地恢复了原状,原本额头上的微红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快要渗出血一般的红色。 “你怎么这么笨啊,啊——!” 好好老师猛地提了提包,又是一块坚硬的东西飞快地划过了小生的脸颊。小生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四五步,摇晃着稳住了身形。 小生的嘴抿得紧紧的,他为自己的遭遇而不解。父母告诉他要多说对不起,礼貌待人,自己说了,可为什么还是这样? 小生缓缓地走着,突然看见不远的转角处鱼老师正朝这边走过来,连忙站在路旁斜视着迎面而来的鱼老师。看到鱼老师越来越近,小生又是后退了好几步。 “这不是小生吗?怎么还不回家?” 鱼老师走近小生,小生忙又后退了一步。 鱼老师把包放在地上,捧起小生的脸,一阵柔软流遍了小生全身。 “哎,脸怎么弄的,额头怎么红成这样?跟老师说说怎么了。”鱼老师没留长指甲,可仍是轻轻地来回摸了摸那道红印,轻轻地揉了揉小生额上的红色。 “痛吗?” 小生低着头,不说话。 “走,我带你去上药。” 多年以后,小生已经不记得之后事情的细枝末节,但始终在小生心头萦绕不散的,是鱼老师手上的柔软和精湛的揉按手法,他们化去了小生额上和心头的血瘀,脸上的红线也很快消去。一天的痛苦、苦涩与疲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家好,我叫混好胜,是你们的班主任,教语文……” 映入小生眼帘的是一个微胖的三十多岁的妇女。这时小生已经上小学了。 “小琪,你们家能帮我弄到一台摩托车吗?老师现在上班很不方便啊。” “嗯————应该可以。” 这是小生在一次进办公室补交作业时听到的对话,对话的是混老师和班上的另一名女同学。随即: “小生,又补交作业,过来!” “啪——” “啪——” “……” “这一次是十板,下一次就二十板!听到没有!” 小生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喉头动了动,忍住了,自己晃了几下脑袋,算是点头了。 不久,小生便看见了混老师开着一辆发亮的白色摩托车飞驰而去。 调皮捣蛋是男孩子的天性,这不,小生和其他的同学正与班上一位胖男生闹得起劲,混老师走了进来,撞见了这一幕。 “叮铃铃——” “上课前我先问一件事,被小生欺负过的同学举手。” 全班二十九个人,有二十八只爪子亭亭玉立着。 “小生,站起来!被小生欺负过的同学每人还他一拳!” 班主任离开讲台,在一阵眩晕中小生只感觉到有一个影子飞了过来,又有一个影子飘了出去。 “啪————” 书包不偏不倚落在了门口。 “下课后,被小生欺负过的同学都把他的书包踩一遍!” “哈哈哈哈————” 小生仿佛觉得身子不是自己的,魂儿早已逃脱着上了九天。 这时小生想起了一个曾经有一个叫鲁迅的人记录的——自己在仙台求学时,课余的电影里有外国人枪杀中国人的片段,此时周围的同胞和日本学生都一起哄笑着的场景。 …… 若干年后,一个秋日的正午,阳光灿烂。在繁华的街市上,已成为大学教授的小生坐在一辆红色轿车上,本已印堂发亮的额头,在阳光透过车前窗玻璃的映照下,更加闪闪发亮。忽然,他看到一妇女骑着一辆红白相间的摩托车与一辆货车亲密接触,随后,那位妇女蓦然倒地。小生教授心头一震,马上叫司机停车,下车,发疯似地奔了过去。 医院的病床旁边,小生教授静静地坐着,心无旁骛,专注地看着那塑料管子无色透明的液体静静地流淌。眼前,又仿佛呈现出那白色的摩托,天女散花的拳头,一位女老师站在台上进行解说……然后鱼老师飞了过来,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那位妇女缓缓地睁开眼:“啊,是小生——”刷地脸红。两只手撑着床沿想起来,脸涨得更红。 “混老师,别动,赶快躺好。虽然电动车报废了。但只要人在,逝去的都会回来的;等您好了,我给您买辆更漂亮的——白——红色的。” 混老师心里一惊,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表情:“那时,老师实在——” “哎,老师,您看,那盆菊花好鲜艳,一群蜜蜂正在采蜜呢!”小生教授用手按了按心脏,好象有些隐隐地痛;但看到菊花与蜜蜂,却似乎忘掉了所有的痛苦,孩子样,兴高采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