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个有着三十棵橘树的园子称做橘园。每一棵橘树上有我的梦想,有我的等待。橘园也因此有我的爱,有我的无奈,还有我的伤痛。 橘园起初是菜园。娘在菜园里种出四季的蔬菜来,萝卜白菜、辣椒茄子在雨水和阳光里生长,在我的梦里开花结果,韭菜和青葱,在醒来的早晨挂着露珠。我喜欢的三十棵橘,也在菜园里扎根。只要那些藤菜往树上爬了,娘便哗啦一阵扯,菜就不敢在橘树上爬了。不出几年,一棵棵橘树就长大长高了。最后的几垄莴笋砍回来,娘就不在园子里种菜了。菜园改变了身份,真真切切就是橘园了。 橘园是潮湿的,更是阴凉的。雨季显得漫长,我在橘园等橘树开花。我坐过的那个早晨,所有的橘花全开了,一朵朵点亮了那些枝,春天的气息迅速地传遍了我的周身。我就在那些花树边无语站立,眼里的蜜蜂,辛勤的样,不放弃吮每一朵花,在一朵跟另一朵间寻找、飞动。很久了,我感觉到那个橘园的安静、潮湿、还有阴凉。我把这种安静一直保存到后来的岁月。 橘园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并且这部分的内容非常丰富。我也把一部分精力放在橘园,放在那些翠绿了又金黄的橘上。满园的橘给了我意想不到的甜蜜。一有空,我就走到橘园,跟橘树亲切,跟橘子说话。除了微风吹动那些渐渐长大的橘之外,再就是看见露水在叶子上闪亮,看见阳光在橘子上闪亮。 金灿灿的橘是花的果实,是花最后的等待。那一年,我把橘树上的橘子送两个人外,其余的都卖了。 我把橘子送了一篾篮给向午叔。向午叔是村里的能人。当年,他给了我30棵橘苗,而他自己只留了20棵,我这事,他很跟他女人狠狠地干了一架,我很感动也很内疚。心想,往后得了橘,我每年都给向午叔送一篾篮橘子。 我把橘子还送了一篾篮给我喜欢的梅。梅接过我送她的橘,还告诉我,愿意嫁过来。梅是我的女友。我喜欢梅的简洁,喜欢梅素面朝天。梅是那年的橘快要成熟的时候认识我的。就来过我家一次,恰好那一次,我把她带到橘园里,让她看看橘。在橘园里穿行,梅的脚步很慢,然后在那棵橘树前站定。那些绿得有些夸张的橘惹了她的眼睛。我一看,那一棵树上的橘结得最密。 后来的秋天,我摘下那些橘,一担担挑到常德城,分斤拆两,卖给城里人。卖给那些爱吃橘的人们。 乡村有很多的事物在我的眼中渐去渐远,忘掉它,已成为一种可能。向午叔说什么也不让我给他送橘了,他说过,自己有那20棵树的橘子,够吃了!梅也没有必要要我给她送橘了,那年送过她橘子后,在一阵阵的鞭炮声里,做了我的新娘。常德城北门的改造,让那位姓于的老太太搬进了我不知道的新家。经历了这一些,经历了跟橘跟橘园发生的一切,忘掉橘园,真的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