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远处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划破了天明时的沉寂,两道身影穿过凉凉的雾霭,在轰鸣声的包围中风风火火疾驰而来,那是我和我的爷爷。
今天,我要去学车,正好和爷爷同路,便偷懒搭个便车。天刚刚亮,我便被爷爷喊醒,这么早起床,我有些不愉快,但一想到爷爷几乎每天这么早起来干活,便不再抱怨,飞快洗漱,用过早餐后,便坐上了爷爷的老式250。爷爷发动车后,我们便出发了。爷爷的摩托三轮车声音很大,估计所过之处的每户人家,都会挨个儿起床。
这辆摩托三轮车是爷爷的坐骑,已跟随爷爷南征北战多年了,因消声器年久失修,部分零件已损坏,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声响,但这辆车仍像匹久经沙场的战马一样,屹立不倒。爷爷是泡石灰的,这是一项非常辛苦的活计,而且爷爷已近耄耋之年。但他老当益壮,仍然坚持着,这辆车也一直忠诚地跟随着。
太阳慢慢地出来了,阳光给爷爷古铜色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色,爷爷变得更伟岸、挺拔了。因为家离学车的地方很远,爷爷突突地停下来点了支烟来消磨这漫长的旅途,刺鼻的烟味呛得爷爷直咳嗽,因长期吸烟,爷爷的肺一直不好,家人也曾多次劝导,但爷爷总是固执己见。爷爷最喜欢饭后边吸着烟边跟我讲他年轻时***期间所受的种种,那是一段人人不愿回首的过往,但爷爷常常吸着烟沉思,思索着过去与将来的日子。又一阵咳嗽,我回到了现实,我伸手帮爷爷拍拍背,爷爷看看我,满足地笑着,逆向的风将冒出的烟吹向爷爷褶皱的脸,爷爷被熏得眯起原本不大的眼。上班的人多了起来,在人们或惊奇或鄙夷的目光中,我和爷爷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自豪地驶过,所过之处,留下一地的轰鸣。
我喜欢这辆车,因为它的粗犷与豪迈,不比那些陈列在店里的三轮车显得娇气。爷爷每次去泡石灰,都得带上很沉的器械。曾经为了如何运载这些家当伤透了大家伙的脑筋。爷爷也曾在店里买过几辆三轮车,可这些看似强大的家伙却一个都不经使,不是被压垮,就是常在半路上熄火。爷爷一气之下,都将它们卖给收废品站了。后来,不知爷爷从哪里弄来了辆二手的老式250,然后叮叮咚咚忙活了两天,终于,这辆坐骑完成了,没有上漆,全是铁骨铮铮,没有精雕细琢,没有考虑力学作用原理,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朴朴素素,像爷爷一样的“老龄车”。以后的日子里,爷爷泡石灰就一直骑着它。没想到这一骑,却是骑过了五载春秋,骑过了世事变迁,骑到舅公的离婚,骑到太太的辞世,又骑到我的高考,到现在,又将骑到我学车的地儿。
岁月就这样,变成了这辆车的车轮,一圈圈地向前滚去,走过了过去,走到现在,又将走进未来,爷爷也是这样,在滚滚车轮中,在生活的磨难中,逐渐成长为生活上的巨人,我仰慕的对象。而我,也将在这轰鸣声中,逐渐褪去稚嫩,历练出对生活的强大意志力,成为下一个某人仰慕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