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盼啊盼,阿嬷阿嬷的甜甜叫……”
故乡是水乡,江河横流,溪水遍布,浅一点儿的,挽起裤腿就能趟过去,深一点儿的,就架起一座青石桥。
外婆生于水乡,也从未离开过水乡,双手灵巧,会唱几句咿呀小调。而这小调,也如江南的水,绵绵延延,婉婉转转,长长久久。
外婆有一座青石桥。
阳光正暖,湿润的风拂过水面,搅碎粼粼的波光,桥下,戴着斗笠的老翁解开船绳,笑眯眯地看向坐在桥上的外婆和嚼着蜜花糖,晃动着小脚的我,“囡囡又在吃糖,嗯?”外婆应道,“是,这小馋猫!”,她手指翻飞,三下两下给我编好一个花环,轻轻哼唱:“喃喃细雨时,归来燕子它不等人……”我静静地听,觉得那嘴里的棉花糖实在是甜,甜的长长久久,甜到时隔多年的今天。
到了夜晚,星子被点亮的时候,外婆哄我入睡,唱着甜甜的谣。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盼啊盼阿嬷阿嬷的甜甜叫……”
“吵啊吵,蜜花糖挂嘴角总是吃不饱,美呀美小脚桥上翘呀翘……”我总是怀疑外婆偷吃了我的蜜花糖,那歌谣实在是太甜,太甜了。
窗外,远处的渔船点起纱灯,点点渔火在夜幕上倒映成银河,织在一起,星辰入了梦。
外婆老了,冬去春返的燕子它不等人,只是在春风吹开冻土时,裁去了一圈首尾相接的年轮,亲情的河湿润土地,孕育出一片又一片生机。
外婆编不了花环了,外婆穿不了针线了,外婆……外婆终于连我也不认得了。
青石桥悄悄有了繁密斑驳的痕,流水也疲倦了,桥下早已不见了老渔翁。
我眼睛一酸,握着外婆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要将她这十几年来倾注给我的爱尽数揉入歌声,一字一句,一点一滴。
“摇啊摇,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
甜腻的蜜花糖香忽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