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dre,我亲爱的padre啊,你累了吗,如果不是,你苍白的笑容为何总显得如此疲倦…。。
—题记
夜色如墨,翻滚奔腾,咆哮呼喊……昏黄的灯光下,一本褶皱的书平铺在广漆色的书桌上。我轻着卷末,映入眼帘的簪花小字,却仿佛是一个无形的漩涡,让我沉沦、迷失……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前似乎隐隐约约出现一股巨大的白色之物。伴随着周遭嚷乱的吵杂声,视野所到之处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最先看见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美丽少妇,她满眼慈爱地看着我,我不自觉地向她伸出藕臂般的双手,出人意料的是,她毫无反应,就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美丽的大眼睛里蕴含着忧郁与悲哀。我不明白,再看看周围,一个面容温润,却眼含冷意的人推门走了进来。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将那件绿呢大衣套在美丽妇人身上,那妇人渐渐低垂下头,起身,携着那男人走了,没有再看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哭,眼泪充盈了我整个眼眶,我挥舞着双臂,想要挽留,却只能发出呜呜地哭噎声。无力地我渐渐放下双手,泪水顺着面颊滑下。就在这时,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我以为又是那妇人,眼含希冀地望着,望着。却看见一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轻蔑的朝我一笑,冷冷的一瞥后,她用她那涂满胭脂的嘴唇,无情的向我吐下三个字。过度的疲倦,使我的认知逐渐变得浑浊,我没有听清她之后的话,也不想听,我实在是太累了,太累了。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一觉。不想去理会,无论是那刻薄女人的风言风语,还是之后的一切冷遇……
我慢慢地长大,长成了一个精致过分的少年,蓝蓝的大眼睛中有着忧郁,也有着澄澈。一举一动却总是会牵扯那神经质的嘴角,苍白的微笑。即便如此,我却仍从未感到过家人的温情,只有愚蠢呆滞的木偶,陪我走过这孤单的童年。名义上的哥哥总是慈爱得给我大把大把钱花,但那眼中的残酷与冷漠却是怎么也掩不住。在这个黑暗的城堡中,我就像是那迷途的羔羊,脆弱不堪……
岁月让我明白我是如此不讨喜,就像乞丐,就像小丑……
直到,很久以后,不知过了多久,我却似乎真正逃脱了那个牢房。我进了学院学习,在那里,我见到了我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忘掉的人,蒙泰尼里教父,是我的忏悔神父,更是我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明与希望,我的…padre…他是如此聪慧,他的知识如此渊博,他的性格如此随和,我爱他,他可能是我这辈子的偶像。他总是能如此精准的领会出我的想法,像是久别的知心朋友,给我安全感,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逐渐冲泡成为一壶不温不火的清茶,在我的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我的内心为何总是如此空虚寂寞,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好像被我遗忘,亦或是忽略了…直到——我进入一个组织,意大利青年党,我才真正感到活着的价值,好像是一块遗失已久的拼图,拼凑出我余生的所有美丽…padre,你不为我高兴吗?我找到了生命的价值,直到加入它的那一刻起,我才真正感受到我还活着,那颗沉寂了数百年的心才终于第一次真正跳动,为何总要反复询问?嘘,因为这是一个秘密,是意大利无数苦难人民的希望,所以,请原谅我吧,原谅我真的不能告诉你。…padre,你要晋升主教了吗?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什么?你问我是不是希望你去,如果不希望,你可以……padre,你在胡说什么?那可是你毕生的愿望啊,于是,就这样,你离开了我,翌日出发。之后,你把卡迪尔神父介绍给了我,你对我说他将会成为新一任的神院校长,这个君子一样的人呵,占了我敬爱padre的书房,在我面前是如此爽朗大方,我惊诧于他竟会为学生的鲁莽说话,他说他不赞成束缚的条规,希望能遵从学生的意愿,给学生自由成长的快乐环境。于是,我被你的真诚打动,任你为我的忏悔神父,把我内心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你,包括我所爱的,我所不爱的,我所在的,和我所一直信奉并追求的……但我死也没有想到,你竟会出卖我,出卖了我的一往情深,出卖了我的所有信任……我被捕了,同时被捕的还有波拉,他是我伟大的偶像,我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歹心,但我还是没做到,因为我们共同爱着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所以我们也是情敌,但我真的没想过要去害你,真的,真的……特赦令颁布下来了,我被放了……我满心希冀地去找琼玛,却换来恶狠狠的一巴掌,琼玛,相信我吧,我真的没有背叛组织,琼玛,别离开我,好吗?这里的水好深,好冷,我爱你,真的,真的……我带着满身疲倦赶回卧室,却受到一家人假意惺惺地对待,我本不想理会,但我最后还是看了,看了尖酸的朱丽亚给我的纸条,因为上面记录着我的身世,我丑陋不堪的身世,我哭了,我笑了,我最终明白了,原来我是私生子,是我的padre与母亲一夜风流留下的孽子,多么可笑啊,我最最亲爱的padre竟然欺骗了我,骗得我好苦啊,好苦,苦……我留下两封信,然后,丢下了曾经,离开了那曾经的所有,好的,不好的,幸福的,亦或是悲哀的,我知道,所有所有的支离破碎的记忆都将石沉大海,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可爱的小男孩,他有着蓝蓝的大眼睛,神经质的微笑,他叫…亚瑟……
亚瑟,亚瑟,多么美好的名字,有着希望的虹彩,但记住,他永远只能成为一座海市蜃楼,因为啊,他是注定不可能拥有幸福的,呵……
带着一张只会大把大把花钱的嘴和一双白净的手,我,亚瑟,出去闯荡这天下,原本啊,我以为,以为这世界总是由粉红色的泡泡和牛皮糖仁组成,却在被狠狠扔下悬崖后支离破碎。五年,整整五年,我过着炼狱一般的生活:我当过小丑,挂着铃铛,有着一份专门的工作,专门负责被扔臭鸡蛋和废瓶罐,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有特殊癖好,呵呵,多么可笑…知道吗?我曾在肮脏的妓院里为人洗过盘子,我曾在斗牛场中给人做过马童,做着这世间最低贱最难堪的工作,把尊严践踏在脚下,碾成碎渣,成粉,成末,最后,灰飞烟灭……
在最最饥饿难忍的时候,我做过乞丐,像叫花子一样向别人乞讨残羹剩饭,但,我最后什么都没吃到,因为啊,狗要吃在前头……我不是没想过死,但心中始终有一团圣火,灼灼燃烧,那是我活下去的最后希望,也是唯一希望,赶走可恶的奥地利人,拯救千千万万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意大利人民,没有为什么,别问为什么,因为这只一个信念,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就这样,在五年后遇到一个探险队后,我的生活再次踏入正轨,我再次遇见了琼玛,那个我曾深爱着的,最后却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的琼玛,我又遇见了红衣主教,我这辈子最恨也是最爱的人,我的padre。波拉竟然死了,听说是得肺病死的,也好,也罢,生死由天不由你我,死,或许是生命最好的归宿,唯一的归宿吧…我笑了,笑得如此放肆,快意啊…只不过,五年了过去了啊,上帝又给我重新整了一副新尊荣,我失了右臂,又成了跛子,脸上还有一盗马贼似的伤疤,可谓变得彻底,变得无奈…但真正变得,是灵魂,那个灵魂,如今,早已破烂不堪,但内心执着的信念永远没有破灭,也永远不会破灭。灵魂和肉体变了又能怎样,那内心执着的信念却越燃越旺,从五年前的那一个转折点后,我再也不是亚瑟,从那时起,我的名字就叫牛虻。
叛动,起义,如果一定要选择摧毁,那就请绝对的毫无保留吧。Padre,我恨着的,爱着的人啊,没想到,五年之后,我对你的爱还是多于恨,我还是不能如此毅然决然的扣动扳机。昏暗的牢房里,我经受了这世间最最残酷的折磨,直到那时起,我才明白新伤的价值,知道如何才能让皮带真正发挥它的作用。旧伤能干什么,它只能复发,只有皮带深深陷进新伤之中时的痛楚才能让人心神崩溃。Padre,我亲爱的padre,如果你还爱我,如果你对我还有半分的怜悯的话,就放弃那所谓的上帝吧,救救你可怜可悯的儿子吧,好不好,好不好啊?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啊?上帝只是在十字架上钉了两个月,你便要将身心所有的信仰都贡献给他,那你的亲生儿子呢?你的亲生儿子被这残忍地上帝狠狠折磨了五年,你打算拿我怎么办啊?Padre,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吗?放弃我,选择你那个虚无的信仰?呵,呵呵,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我,牛虻,我,亚瑟,把整个生命奉献给了革命,到死,能得到亲生父亲发自内心的回答,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啊……
屠宰场上,望着新挖的坟墓,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归宿,一种使命,安心地终止游戏,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结束吧,我这虚无渺茫的人生……六枪,我无力的倒下,伴随着痛苦的低吟,我不怕,哪怕前面仍有熊熊烈火,我只是惋惜,不能看见革命战争上里的那一天,但,这一生,这一世,已然足够,足够我将来在罪恶的地狱中回味,回味这百味杂陈……
Padre,失去我,你伤心吗?应该吧,但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你,终归是放弃了我,我们的缘,终究是尽了……
吉姆,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对你还能够产生什么额外的感情了,但,我终不恨你,狠不下心来,爱,又太过苍白……
不管我活着,
还是我死去。
我都是一只牛虻,
快乐的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