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碗和北方的碗是不一样的。
江南的碗总是带着一股子温婉可人的味道。材质总是挑选些顶尖儿漂亮的:剔透的翡翠,温婉的白玉。即使是瓷碗也要挑选上好的黏土,请些上好的工匠,在上好的砖窑,用他们上好的技术制作出上好的碗。做好碗胚,手工精湛的雕刻大师用他们灵巧的双手在一个个玉碗或是木碗上琢磨出精巧的纹路.瓷碗也要细细的烤瓷,成为一个拥有一长串类似金丝掐边珐琅碗之类名称的艺术品。
而北方的碗和江南的大大不同。
北方的碗不讲究材质和造型,只要能盛能用便好。于是北方的碗格外的大,也格外的牢实,它们总是带着北方汉子的豪迈彪悍。一碗酒便是大半斤,一碗肉也是大半斤,剽悍的北方汉子便拿着这剽悍的碗一口酒一口肉。不几口,酒喝干了,肉吃完了,“嘭”的一放,桌子一抖,筷盒一跳,两只碗倒也像无事人一般结实的紧。
北方的人也是一样的豪迈牢实,他们吹惯了令人皮肤皲裂的风,他们淋惯了冷寒刺骨的风,他们拥有的是黝黑的皮肤,刚毅的面颊和粗糙的充满沟壑的手。也正是这双手写下了同样充满沟壑的文字。这些文字刻画着北方的山,北方的水还有北方的人。它们天生便带着和他们主人一样的爽朗大气。它们的主人与北方的土地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靠着这些充满沟壑的文字吃饭,也靠着这片土地的故事吃饭,那手下的一杆笔便是他们的饭碗。这饭碗是由北方的黄土一点点捏成,靠北方的炽火一寸寸烧成。它们不讲究精致的格局,华美的词藻,它们是最朴实无华的却也是最能打动人们灵魂的,唤起人们对于生灵的崇敬。这如大自然一般纯净的文字在天地间回旋荡漾,生生不息,铸出属于黄土最厚实的泥像。
而南方的文字缔造者们却与北方的相反,他们擅长用柔丽的措辞将人带入和风煦日,棉柳飘飘的江南小镇。乌镇的水,扬州的舫,西湖的堤,没有一样在作家手上捏造的不美似仙物,只觉得江南哪儿都是美的哪儿都是仙境。诗词曲也就这里生根勃发。它们各有各的规矩,错一点儿便怪模怪样,令人心生不快。而五花八门的类别更是将它们一一区别开来。
南方的文字是琢磨出来的。一个字一个词便可炼上大半天,也正是这一字一词的好坏掌控着文章的好坏,作者心情的起伏。南方人认为文字和艺术是连在一起的,它们犹如双生花并蒂莲不可分离。好的作品充满了美感,这种美感是依靠的丰富细腻的情绪,优美华丽的辞藻,清晰分明的层次体现出来。而这种美感需要不停地思考不停地打磨才会渐渐透出独特的韵味。
就是这样认真细腻的南方人写出了这样认真细腻的文字,这些文字像是秦淮河上柔柔浮动的烟波,又像是情人间细细的呢喃,腻腻柔柔,细细缓缓,将江南的独特风味描绘的透骨。
南方的碗是碗,北方的碗是碗。北方的土地和南方的土地,北方的文字与南方的文字融合汇流便糅杂成这丰富而璀璨的东方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