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我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我生于斯而长于斯的故里:青果巷。
似乎是旧颜未改,这里的一景一物都那么熟稔。我像是回到了不谙世事的那个五岁的我,趿拉着一双凉拖,在青果巷的石板青砖上踩下一个个深深的水渍。砖路表面凹凸有致,细细的缝隙里,古老的常州湿润的天气滋生了蓊绿欲滴的苔藓,散发出略微有些晦涩的植株气息,传递出一份久违的缅怀。青果巷是标准的江南小镇,粉墙黛瓦,灰色的石灰沙砾,装饰了这条沧桑的古巷,我忍不住扑向了青果巷临着东下塘建起的民屋,这是我的家!我的故里!青果巷是颇有乌镇周庄的味道的,不仅仅在于黑色与白色之间的反差,更在于它的原始,原始的房屋,原始的居民。
东下塘水光潋滟,这一条窄小的河流像一位温婉贤良的母亲,清瘦的身影永远伫立不倒,有几只春归的燕子涉水飞翔,蜻蜓点水般轻逸的动作留下了水波未绝,也在我心中泛起涟漪。东下塘的水是稳重的,没有水应有的灵巧,她累了吧!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青果巷人民,她不再似从前清澈得望眼欲穿,而多了一份潜心休憩的乏力与倦怠。
燕子飞入了青果巷黑色的屋瓦,飞入了那一层苔藓,飞入了我年幼时的生活。“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在青果巷的雾气氤氲中,我隐隐感到了燕子的眼波流转,它想向我传递着,问:“少年郎,你也回家了么?”耳畔忽又想起母亲的歌声:“青青野果,桃儿花错;青青野果,梧儿叶落……”
原来是场梦。我从床上爬起,我在梦中故地重游,重游到了儿时的青果巷。平时做梦的时候,手中总是生满涔涔汗迹,而这次,我似乎在做梦时分外安详了。
这个真实得难以置信的梦,在向我传递着什么呢?半梦半醒间,我推开窗户,临窗而望,是一片灰蒙蒙的高楼大厦,我的青果呢?我的青果呢?她想必是生硬难堪地挤在现代化的常州而难以寻觅了吧!
这个梦在向我传递一份情怀,感召着我回到我的青果巷,欢笑着跳入东下塘清洌的河水中。我把这次珍贵的传递藏于心中鲜为人知的角落,因为我想,再过几年,我连这样的传递都得不到了。
如果说分别的感伤是为了团聚时的欢愉,那么自五岁分别后,我与我的青果下一次的重逢在何时呢?青果,再向我传递几次这样的梦吧!
夜雨
虽然还未到春天,但我能感觉,这是韩愈笔下的酥雨.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夜,不知道这个夜的雨要下到几时.外面,是不是已经变得冰凉.听着它凄厉的歌声,我无法入眠.拉开窗帘,在玻璃窗上哈一口气,画一颗心,透过这颗心,我看着藏在惆怅里的世界.
花瓣雨缠绵,梧桐雨哀愁,这夜深人静时候的雨又该怎么形容.雨中倒映着无数个熟悉的画面,清晰又模糊,回忆像流沙,被雨水冲刷.如果说雨水是谁的泪水,那么她为什么流泪。会不会是一个生命在离开,或是一个悲剧在继续?爱尔克是不是还在沙滩上苦苦等待她出海未归的弟弟,一定是这样的,萧瑟的风雨,单薄的身影,她却坚定地举着长明灯,因
为这盏灯一定会指引着他回家。小美人鱼是不是在深海中想念着她的王子,一定是这样的,她忍受着尾巴变成双脚的巨痛,可是王子不认识她,她静静地化成泡沫,只能做海的女儿。那么这雨一定是凉的,是苦的。而如果是一个生命在降临,或是一朵幸福在绽放,那么这雨必定是温热的,是甜的。在一个地方开一扇窗,就
能看到天堂。如果说雨水是谁的歌,那么他为什么唱歌。夜半,也许,有人在怀念月光,也许,在这湿湿的歌声里,什么都不想。不见寒山寺,孤舟客子,不闻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思发花前,郁郁累累,怎道天凉好个秋?一人在
银光下对饮,一人在水面上作歌,一种相通的灵感随着雨水从远古落到现在,在玻璃上雕成礼花,也许这正是那首歌的曲谱。因为我们拥有快乐,所以必定会同时拥有着悲伤,孤独的时候,就会被这种感觉越包越紧。于是很多时候,我们会变得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轻轻得叹息,这似乎成了习惯,成了旋律。
看着路灯的光晕,在雨中忽大忽小,好像有很多个同心圆,柔和,温暖,似天使微笑的回声。叶子在低吟一支歌谣,她说,只要让心向往一种希望,风和雨都可以被编织成诗句。然后,我不禁要想象,雨停了之后会怎样?夜晚,不会有彩虹。但雨会把天空洗得很干净。晚空不是黑色的,而是很深很深的蓝色,雨过后,就可以仰望星星。是的,不仰望月亮,只仰望星星。星星,不是谁的眼睛,
是谁的心愿,天天地挂在天上,就是无法实现。当青春只剩下日记,还可以回忆。
外面的雨似乎慢下来了,而窗上手指画的那颗心已不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