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别,已经15个年头了,不思量,自难忘。
由于身体缘故,步入中年,父亲便开始与母亲置换角色,远离田间劳作,专职家庭琐事,洗衣,做饭,洗碗刷盘,典型的“家庭妇男”。记忆中,母亲没有给我穿过衣洗过澡,而父亲如影随形;母亲没有送过我上学接过我回来,而父亲常常相依相伴;母亲没有查问过我学习,教育过我做人,而父亲则嘘寒问暖,苦口婆心。
父亲陪伴我读书的那段岁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小学整整五年,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有一年更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或许因为此,或许因为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或许因为父亲不惑之年将我带到人间,总之,姐姐让着我,母亲护着我,父亲溺爱着我,在家里我总是最后一个起床,冬天更是如此,不到东山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到床沿,我是绝不会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
母亲下田了,父亲在家里忙碌。差不多时父亲才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把抱起我,搂在怀里,直奔灶膛。我还没来得及哭闹,灶膛里的熊熊大火,烘烤着我,舒服极了。虽然身子不觉得冷,但心里还是不甚畅快,总觉得父亲搅碎了我的美梦。
我不肯穿衣,瞎闹腾,父亲刚套好我的左袖打算穿右袖时,我就从左袖里缩回来。父亲套好右袖赶紧套左袖时,我又从右袖里抽出来。反反复复,父亲从不气恼,只是用刮去不久刚长出的胡茬不停地戳我,从脸蛋到胳膊,到胸门,我无处躲闪,咯咯笑个不停。这个时候,父亲就会边穿衣边絮絮叨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起初,我不是很理解,有一段时间还觉得特别厌烦,甚至反驳道:早起的鸟儿有危险,会被人用弹弓打伤。父亲也不加辩解,依旧喃喃地说。而后端上一碗蛋炒饭,催促我快点吃完,赶紧上学。
跨入中学,一下子感到时间不够用,不仅仅是增加几门学科的问题,而是要求记忆性内容越来越多。晚上,我专注于各科练习;早晨,我全部用来读书,读英语,读语文,读政治,读历史。慢慢地,我识记内容的掌握越来越牢固,考起试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有一次期末考试,我总成绩位居年级前列,尤其是《法律常识》竟然考了年级第一。《法律常识》是校长大人兼任的,他竟然在学生大会上特意表扬我。那一次发了多少奖金,我已记不太清楚,领到什么奖品,更是无从想起。但我终于理解父亲的话,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从那以后,我养成早起习惯,哪怕再冷的天,规定时间到了,我也是一跃而起,站在地上穿衣服,套袜子。我知道,和他人相比,我没有半点优势,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比别人多努力,多付出,多拼搏,多坚持,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超越自我,超越他人。
人的一生,会遇到无数贵人,会听到无数良言。有些话语,尽管道理很简单,甚至有常识性错误,但只要细细咂摸玩味,义无反顾地践行,还是温暖如春,清新怡人。